“首輔大人說,戶部之事,塵埃落定。大人勞苦功高,然則樹大招風(fēng),恐非長久之計。趙尚書已奏請陛下,晉升大人為工部右侍郎,專職皇陵督造。此乃明升,亦是陛下恩典?!?/p>
孔從良只覺得腦袋里像炸開了一道驚雷。
工部右侍郎?督造皇陵?這哪里是升遷,分明是流放!是奪權(quán)!是趙明成的報復(fù)!他眼前發(fā)黑,幾乎要癱倒在地。
來人仿佛沒看見他的失態(tài),繼續(xù)平板地說道:“首輔大人還讓卑職轉(zhuǎn)告您: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遠離是非之地,未必不是保全之道。東宮與決獄司,不會忘記大人的功勞。只要大人安心辦好皇陵差事,莫要再生枝節(jié),您的家小前程,自有貴人看顧。若有人再敢借此生事……”來人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首輔大人自會替大人做主,新賬舊賬,一并清算!”
這番話,軟中帶硬,既是安撫,更是警告。
孔從良聽懂了。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頹然坐倒在椅子上,臉色灰敗。他知道,自己這枚棋子,已經(jīng)被挪到了棋盤邊緣,成了棄子。
反抗?只會死得更快。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認(rèn)命,接受這明升暗降的安排,然后祈禱東宮和謝士津的“看顧”能保他一家老小平安。
“卑職話已帶到,告辭。”來人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身離去,留下孔從良獨自心如死灰。
與孔府的死寂不同,東宮的鳳鳴殿中卻洋溢著幸福的氣氛,雖說這氣氛只一人感受得到。
謝妧迎正對鏡梳妝,纖細的手指撫過頸間那枚吊墜,唇邊不自覺漾起甜蜜的笑意。這是殿下新婚之夜親自為她戴上的,說是“定情信物”。她愛不釋手,日日貼身佩戴,片刻不離。
燕徹執(zhí)從外面進來,瞥見她對著吊墜出神的模樣,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冰冷的譏誚。他走過去,狀似隨意地從妝臺上拿起一支金步搖,簪在她發(fā)髻上,指尖若有似無地拂過那枚吊墜玉墜。
“愛妃今日氣色甚好?!彼曇魩е鴳T常的慵懶笑意,目光卻落在吊墜上,仿佛在欣賞一件精美的玩物,“這墜子,果然襯你?!?/p>
謝妧迎臉頰飛紅,含羞帶怯:“是殿下眼光好。妾身戴著它,便覺心安?!?/p>
心安?燕徹執(zhí)心中冷笑。這墜子其中,放著他精心挑選的上好麝香,日夜貼身,溫?zé)嵫獨獯甙l(fā)……她要的“心安”,他給了。只是這“心安”,永遠不會有開花結(jié)果的那一天。
他收回目光,仿佛那吊墜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飾品,轉(zhuǎn)而攬住謝妧迎的肩,溫言軟語:“愛妃喜歡就好。本宮還有些政務(wù),晚些再來看你?!?/p>
謝妧迎沉浸在燕徹執(zhí)君的“柔情”里,絲毫沒有察覺那枚承載著她滿心歡喜的吊墜墜,正無聲無息地散發(fā)著冰冷的氣息,如同一條盤踞在她頸間的毒蛇,扼殺著未來所有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