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琢磨了許久,也難以搞清楚這里邊的真實情況。
馮唐原本就不太愿意摻和進這些天家之事,當初從為了避免卷入京營,他甚至主動放棄了五軍營大將而寧肯選擇去榆林那山旮旯里,就是怕留在京營中,一旦奪嫡之事上演,處在其中是分分秒秒可能陷入泥潭難以脫身。
不過現(xiàn)在情況又有些不一樣了,兒子現(xiàn)在是順天府丞,雖然是文官,但是現(xiàn)在卻不完全是奪嫡之爭,更牽扯到了南北之爭和朝廷與江南的矛盾中去了,再加上馮紫英提及的種種隱患,也讓馮唐意識到有些事情恐怕是避無可避,或者說要逃避的話,最后的結(jié)果可能會是反噬到馮家。
就像紫英所言,如果真的被義忠親王得登大寶之位,馮家的情況會更好么?肯定不可能。
馮家從來就不是武勛群體中的中堅力量,牛繼宗,王子騰,甚至陳家、侯家、馬家這些才是,甚至賈家都要比馮家身份更正。
當然要說馮家會就此跌落倒也不至于,但是整個北地士人的地位肯定不會比在永隆帝這十年更好,那時候江南士人的地位可能會進一步提升,而北地士人甚至可能會淪為與湖廣士人爭奪第二的份上。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xiàn)在馮家已經(jīng)有了如此好的局面,誰又愿意在回到幾年前馮唐如喪家之犬一樣惶惶然從大同總兵位置上被免職回京那樣落寞呢?
更何況紫英還是以北地青年士子領(lǐng)袖的身份現(xiàn)在引領(lǐng)風騷,日后前程似錦,就憑著這一點,馮唐也不愿意見到變天。
正因為如此,他才一改先前只是想要去西北過渡一下,只是幫著朝廷把西北局面穩(wěn)定下來就重回遼東的心思,而要想按照兒子所提議的那樣,要把西北四鎮(zhèn)這一支力量牢牢掌握在手中。
最起碼也要讓自己在西北四鎮(zhèn)中擁有其他人難以匹敵的影響力,以便于日后真的出現(xiàn)不忍言或者不可控的局面,自己也能有更大的圓轉(zhuǎn)余地,不至于束手無策坐以待斃。
這既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馮氏一族負責。
京中暗流涌動,紫英無法離京,而馮唐考慮到自己去西北也是一個保險措施,只要自己在西北站穩(wěn)腳跟,手握西北四鎮(zhèn)大軍,若是奪嫡也好,南北之爭也好,紛爭起來,無論是誰最后勝出,都不會不考慮自己在西北的存在,起碼不會對在京中的馮氏一族有什么傷害。
“父親,這種事情,我們也是盡人事聽天命,我們父子說的,人家也許就覺得是杞人憂天。有時候我自己也在反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杞人憂天,江南那幫人就真的敢扯旗造反,他們有這個膽魄么?還有,葉方李他們這些江南士人也都還在朝廷里占據(jù)主導地位,如果湯賓尹、顧天峻、賈敬和甄應(yīng)嘉這些人要亂來,又把這些人置于何地?”
馮紫英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所以我們做好我們自己能做的一切就足夠了?!?/p>
“嗯,所以你爹我這一回就更要多要一些銀子去西北,真如你說的那樣,萬一江南反了,北地亂了,外邊兒還有蒙古人和建州女真虎視眈眈,宣大和薊遼動不得,也許還真的只能從三邊出兵呢?!瘪T唐嘆了一口氣:“不做好充分準備,到時候不是又要抓瞎?”
不得不說四輪發(fā)賣取得了轟動性的效果,不但報紙上刊載這場盛事,京師城上下民眾更是熱議,無論是古玩字畫還是珠玉首飾,甚至包括一些絲綢皮貨衣衫服飾都成為大家熱議的焦點,仿佛能夠在這場發(fā)賣會上買上一二物件,便立即躍升成為大周朝的上等人了。
三百多萬兩銀子在存入海通銀莊之后,也被撥付到了戶部在海通銀莊的賬戶上,如何來使用這三百多萬兩銀子就成為朝廷上下關(guān)注的焦點了。
除了馮唐,其他各部也都紛紛打這幾百萬兩銀子的主意,就連順天府也一樣不例外,吳道南便很隱晦地和馮紫英提及,順天府學需要重新修繕和擴建,可以通過禮部向朝廷爭取一些銀子來做這樁事兒。
對于這些事兒馮紫英卻不太在意,吳道南既然有此心,那便去辦就是,也就是一二萬兩銀子的事情,但即便是一二萬兩銀子,對順天府衙來說也都是難事兒。
原來馮紫英還打算和戶部討價還價一番看看能不能從戶部爭取一些留存在順天府衙,但是當黃汝良扳起指頭給他算賬時,他便知道最好別去打這個主意了,望著這筆銀子解渴的人多了去。
馮紫英回到家中時,寶祥就來報,說榮國府那邊鴛鴦姑娘來了,一直候著。
鴛鴦又來了?馮紫英很詫異,又有什么事兒?
見了之后才知道賈寶玉和牛繼勛家姑娘的婚事正式定了下來,開始進入籌備階段了。
這也算是一個正式通知,畢竟賈政在離開之前還是專門委托給了馮紫英,至于說賈母和王氏不接受馮紫英的意見,甚至連宮中的元春也沒有支持馮紫英的意見,馮紫英自然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