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墨往前走了兩步,“你還記得我?”
“小時侯總跟在蘇蕊后面的那個丫頭,怎么會忘?!标惸哪抗鈷哌^她的臉,最終落在背囊上,“剛從城里回來?”
“嗯,收到個快遞,過來看看?!绷帜室饣瘟嘶伪衬?,“你呢?一直在村里?”
陳默低下頭,踢了踢腳下的石子:“爸媽走得早,離不開?!彼D了頓,突然抬眼,“那快遞……是啥?”
林墨心里一緊。他怎么知道快遞的事?
沒等她回答,陳默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往村里走:“村長在祠堂等你。跟我來?!彼牟椒ズ芸?,背影透著股說不出的戒備,像是怕被什么東西追上。
村子比林墨想象中更破敗。黑瓦土墻的房子歪歪扭扭地擠在一起,很多門上掛著生銹的鎖,鎖孔里塞著枯草。路邊的石碾子上,停著幾只烏鴉,見人來了也不飛,只是歪著頭看,眼珠黑得像墨。
“人都去哪了?”林墨忍不住問。
“搬走了?!标惸^也不回,“封山后,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些走不動的。”
路過一間矮房時,林墨看見窗臺上擺著盆仙人掌,花盆是個掉了漆的搪瓷碗,碗沿缺了個角——那是蘇蕊家的碗。小時侯,蘇蕊總用這碗給她裝野草莓,紅紅的果肉上沾著白籽,甜得發(fā)膩。
“蘇蕊家……還有人住嗎?”
陳默的腳步頓了一下,沒回頭:“空了二十年了?!?/p>
祠堂在村子最東頭,門口掛著塊“回音谷議事堂”的木牌,油漆剝落得只?!笆隆弊诌€清晰。推開門,一股檀香混著霉味撲面而來。供桌前的太師椅上,坐著個穿對襟褂子的老頭,頭發(fā)全白了,手里轉(zhuǎn)著串油亮的佛珠,正是老村長孫守業(yè)。
“回來了。”老村長眼皮都沒抬,聲音像從地底下鉆出來的。
“村長爺爺?!绷帜辛艘宦暋S洃浝锏睦洗彘L總愛給她塞糖,現(xiàn)在卻像塊捂不熱的石頭,眼神里的寒意能凍死人。
“城里待得好好的,回來干啥?”老村長放下佛珠,目光像鉤子,“是不是有人給你寄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林墨心里一驚:“您怎么知道?”
“這村子就這么大,屁大點事都藏不住?!崩洗彘L猛地一拍桌子,供桌上的燭臺晃了晃,“林墨,聽爺爺一句勸,拿著你的東西趕緊走。當年的事,是意外,警方早就定了性,別瞎折騰?!?/p>
“可那發(fā)卡……”
“什么發(fā)卡!”老村長突然站起來,胸口劇烈起伏,“蘇蕊那丫頭命苦,摔下去的時侯啥都沒帶!哪來的發(fā)卡!”
他的反應太激烈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林墨注意到,他說話時,左手下意識地捂住了手腕,袖口卷上去一點,露出道暗紅色的疤痕,形狀彎彎的,像鷹嘴崖邊那塊突出的巖石。
就在這時,祠堂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陳默跑進來,臉色發(fā)白:“村長,趙蘭嬸子……不見了?!?/p>
老村長的臉“唰”地白了。他抓起桌上的旱煙鍋,手卻抖得劃不著火。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趙蘭,那個據(jù)說知道很多事的老婦人,在她剛到村子的時侯,就失蹤了。這絕不是巧合。
夜色像墨水一樣漫進祠堂,供桌上的燭火突然晃了晃,把三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重重疊疊,像藏著無數(shù)個沒說出口的秘密。林墨看著老村長手腕上的疤痕,突然明白——回音谷的沉默,不是忘,是被硬生生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