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永寧侯。
一張披甲立姿,鎧甲斑駁、筆勢銳利;一張便服小像,眼角含笑,鬢邊幾絲銀發(fā)細描入微,連眼尾皺紋也未遺漏。
湘陽王指節(jié)輕叩桌案,燈火下,他眸中一絲陰影悄然擴散。
畫他處處節(jié)制,如臨深淵;畫她父卻情感流淌,筆筆落情。
這點差距,看似無意,卻讓他xiong口微悶。他忽地意識到——宋楚楚心中那最柔軟的依戀,從來都不是給他。
他神情未變,繼續(xù)往下翻。
便見一朵筆觸細膩、姿態(tài)舒展的野花,細蕊微卷,花瓣開得極有韻致,色彩斑斕卻不俗艷。
他認得這花——夜寒草,邊關(guān)苦寒之地獨有之物。
他四年前曾因西北補給之事駐守邊關(guān)三月,見過那花在雪地中孤然盛放,極柔,也極倔。
他突然想起宋楚楚的話,伴隨著那恣意的笑容——「王爺,妾隨爹爹在邊關(guān)住過幾年,會騎馬的?!?/p>
當時乍聽之下,他并未在意。如今細想,愈發(fā)不是滋味。
他伸手將畫按回案上,指尖微緊。那一瞬的動作幾近溫柔,卻裹著難以言喻的壓抑與冷意。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袁總管低聲稟道:「王爺,宋娘子已到?!?/p>
湘陽王語氣平靜,未抬眼:「讓她進來?!?/p>
門被輕輕推開,宋楚楚穿著一襲淡桃色襦裙,神色忐忑,行至書案前福身叩首,聲音輕細:「見過王爺,妾特來向王爺請罪。」
湘陽王未即抬頭,聲音平淡如常:「起來吧。」
宋楚楚應(yīng)了一聲「是」,緩緩起身,站定原處,卻不敢多看他一眼。
她垂著眼,馀光偷偷一掃案上,見那幾張紙張半展未收,心頭一緊——她認得,那是自己的練習畫。畫花畫鳥的幾張在上,還有幾張人物輪廓……
她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握緊衣角——那幾張王爺與爹爹的描稿……杏兒怎會交上去?
書房靜得落針可聞。
湘陽王終于抬眼,視線掃過她面容,落在她眼下那一抹紅腫與倦意上,語氣平靜無波:「這些畫,你都認得吧?」
宋楚楚心口一窒,低聲道:「回王爺,是妾近日練筆所作……若有不敬,妾愿受罰?!?/p>
他挑眉一笑,視線落在紙上,聲音含著幾分諷意:「不敬倒也談不上。只是,本王頭一回見妾畫主君,只勾輪廓;畫父親,卻描得細緻入微?!?/p>
她猛然抬頭,臉頰瞬間白了一層,語氣帶著慌亂:「妾、妾不是這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他接聲而出,聲音不重,卻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她更慌了,連忙福身低頭:「妾知罪……妾不該畫得輕重失當,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