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四哥!”趙成玉喊了一嗓子,文欽這才回過神,手指的煙都要燎上手指,他松了手,抬腳碾了碾,說:“叫什么?”
趙成玉嘟囔道:“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幾聲都沒聽見?!?/p>
文欽頓了頓,有點(diǎn)兒煩躁,“沒想什么?!?/p>
趙成玉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沒事兒這么魂不守舍的。”
文欽瞥他一眼,趙成玉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半晌,又說:“四哥,你說什么大人物,大哥還讓咱們?nèi)ビH自接?”
文欽臉上露出譏笑,說:“這個(gè)關(guān)頭,又從南方來的,能和咱們談什么生意?”
趙成玉能混到今天,自然不是傻子,他稍一思索,恍然道:“煙館——他們是來同咱們談大煙的?!?/p>
自當(dāng)大煙傳入之后,屢禁不止,不知多少百姓染上大煙癮,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者不在少數(shù)。偏偏明知是黃泉路,卻也有人沈溺其中,由此各地大煙館興起,在一片怨聲載道中牟取暴利。
文欽所在的幫派底下就有好幾個(gè)煙館。他曾去過一回,親眼看著那些煙鬼躺在榻上吞云吐霧,只覺那一具具血肉之軀都成了糜爛的肉,散發(fā)著腐臭。
文欽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雖然干的不是什么好營生,卻一向知分寸,什么能沾,什么不能碰,再清楚不過。
上午他大哥韓齊特意找文欽,說南方來了個(gè)大人物,是要同他們談生意的——大生意。如今上海也不太平,幫派你來我往,明爭(zhēng)暗斗,煙館又是暴利,旁人未必能見著他們談成這樁生意。
韓齊特意找了文欽,就是說明這是頂要緊的事,不容有失,他們要這個(gè)“大人物”好好來上海,也能安安生生回去。
文欽說,大哥,你放心。
韓齊笑笑,他年紀(jì)最長,眉眼之間頗有幾分儒雅,韓齊說,就是因?yàn)槟戕k事我放心,我才把這件事交給你。
韓齊又道,聽說亭亭想去讀大學(xué)?
文欽道,是,我也想他多讀讀書。
韓齊微笑道,亭亭年紀(jì)還小,多讀些書是好事,回頭我?guī)湍懔粢庖幌隆?/p>
文欽笑道,多謝大哥。
韓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從桌上抽出一個(gè)精致的鋼筆盒,遞給文欽,道,說是德國的玩意兒,幫我?guī)Ыo亭亭。
文欽沒客氣,說,我替他謝謝大哥。
韓齊哼笑道,自家人說什么謝。
文欽捏著手中的鋼筆盒,看著遠(yuǎn)處慢慢沈下的落日,抖了抖手中的煙灰,地上一地?zé)燁^,狼藉不堪。
文欽看著,忍不住想起早上的混亂淫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