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野獸多,別餓著”。
老婆婆用拐杖在草堆里扒了扒,突然停住了。
她彎腰撿起根枯枝,那是凌云白天用來模仿?lián)]劍的樹枝,上面還留著被他攥出的指痕。老婆婆把枯枝放在石臺上,和窩頭并排擺著,然后對著神像拜了拜,背著藥簍慢慢走了出去,拐杖敲擊地面的
“篤篤”
聲,像在替他數(shù)著心跳。
等老婆婆走遠了,凌云才敢從神像后鉆出來。
他拿起窩頭,發(fā)現(xiàn)還是熱的,上面留著老婆婆的牙印。咬第一口時,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是甜的,混著玉米面的香味。他把窩頭掰成兩半,一半自已吃,一半放在石臺上,算是給老婆婆的回禮。
夜幕降臨時,凌云又站在了破廟中央。
他舉起青石板,慢慢擺出
“靈蛇出洞”
的姿勢。月光從破窗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他的影子,雖然還是歪歪扭扭,卻比白天挺拔了些。他想起灰袍年輕人說的
“借力”,試著把松樹林里的窘迫、樵夫的嘲笑、山雀的眼睛都融進動作里,突然覺得胳膊不那么僵硬了,青石板劃出的弧線也順暢了些。
“我不是野小子?!?/p>
他對著影子說。
影子沒有回答,只是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檐角的破洞還在嗚嗚作響,卻不像嘲笑了,倒像是在為他伴奏。凌云練到后半夜,直到實在撐不住了,才抱著青石板鉆進草堆。夢里他又回到了松樹林,這次那兩個樵夫沒有笑,只是對著他豎起了大拇指,山坳里的藍袍老者和灰袍年輕人也在朝他招手,手里拿著柄真正的劍。
天亮?xí)r,草堆上結(jié)了層白霜。
凌云睜開眼,看見石臺上的窩頭不見了,只剩下那根枯枝。他知道是被夜里的野獸吃了,卻不覺得可惜。他抓起青石板往松樹林走,路過山泉時,特意停下來洗了把臉,對著水面上的影子笑了笑。雖然還是那張普通的臉,卻比昨天多了點什么,像是被晨光鍍上了層鎧甲。
松樹林里的露珠還掛在松針上。
凌云選了塊平整的地面,把青石板放在面前,開始認真練習(xí)
“靈蛇出洞”。他不再躲躲藏藏,也不怕被人看見,因為他突然明白,真正的窘迫不是被嘲笑,是連被嘲笑的勇氣都沒有。陽光穿過松針的縫隙落在他身上,像無數(shù)只溫暖的手,輕輕推著他的后背,讓他的劍勢越來越穩(wěn),越來越沉。
遠處的山坳里,傳來了華山弟子練劍的
“唰啦”
聲。
凌云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知道,自已離那片青石板,又近了一步。即使路上還有更多的嘲笑,更多的窘迫,他也不會再害怕了,因為他的心里,已經(jīng)種下了顆比青石板還堅硬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