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昭冀滿手是血地爬起來,車在高速行駛,拐彎時踉蹌?chuàng)u晃,把他重新撞回車廂地面上,身體布滿槍洞的傷口讓他痛不堪忍,他抱著懷里的骨灰盒,咬著牙仰起頭,無聲地痛嚎。
開車的男人用無線電聯(lián)系著另一頭的人:“我把車開到西北角了,我現(xiàn)在立刻去支援一隊,五分鐘后趕到!”
男人開門下車,背著機槍,甩上車門,借用碼頭旁邊廢棄的箱子當(dāng)作掩護(hù),彎腰往前沖。
靳昭冀抓住前方的座椅靠背,手心里濕熱的鮮血不停地在真皮上打滑,摩擦出一道道血痕,他的手臂槍傷上纏繞的紗布已經(jīng)被浸透,因用力過猛而裂開的傷口,滲出暗紅的血跡。
痛苦使得那張臉變得猙獰,右臂里還死摟著一個骨灰盒。
遠(yuǎn)處傳來爆炸聲,靳昭冀看到車鑰匙還在這里,他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把車開到思念嶺,重新躺回那口棺材里。
靳昭冀抬起顫抖的手,撫摸著骨灰盒上的兩張黃色符咒,試圖將它們黏得更緊一些,紅色的血手很快就把符咒上的痕跡掩蓋了。
他咬緊牙關(guān),掙扎著跨入駕駛座,強撐著保持清醒,握住方向盤,幾乎被子彈貫穿廢掉的雙腿使不出力氣,更別提踩下油門。
靳昭冀把懷中的盒子被放在了腿上,他雙手搬住右腿,把腳放在剎車,摁住自己的膝蓋往下用力一按,與此同時,發(fā)動起了車子。
于是再按照同樣的辦法踩下油門,靳昭冀雙手不斷哆嗦著掛擋操縱,疼痛的臉上已經(jīng)分不清是笑是哭。
“等我,等我……”
滿手的鮮血抹在臉頰上擦去那些冷汗,血珠順著下巴滴落在骨灰盒上方鑲嵌的透明的水晶,掩蓋住了里面封存的玫瑰花。
“再等等我,你馬上就可以出來了,穎穎,我終于要見到你了。”
車子一腳油門沖了出去,靳昭冀掌控著方向盤,車頭歪七八扭地橫沖直撞,眼看要撞上一個集裝箱側(cè)翻,他使出渾身力氣猛地轉(zhuǎn)動,車子傾斜著打了個旋,朝著港口旁邊的快速路,徑直沖了出去。
這塊地是他親自租下來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附近的路線。
靳昭冀的疼痛點燃了亢奮,幾近麻木的身體,在最后一絲求生的本能下,逼著自己清醒。
他是去赴死的,卻帶著此生最滿足的目標(biāo),一種早已揭曉答案的興奮感,讓他期待著輪回的到來,只為在下一世與摯愛重逢。
所謂輪回,不過是個對死去之人虛無縹緲的慰藉,但對靳昭冀而言,這卻成了他愛而不得的人生中,最后的追求。
通往二層船艙的樓梯傳來機關(guān)槍掃射聲,子彈暴雨般傾瀉而下,撞擊在金屬扶手和樓梯墻壁上,迸發(fā)出刺眼的火花,在樓梯下圍堵的保鏢不得不退出來。
周嗣宗一手撐著欄桿,身體逐漸疲軟,黑色毛衣的袖口推到小臂,肌肉線條在黯淡的艙內(nèi)光線下緊繃著。
他單手拿著沖鋒槍無力地垂在了腿邊,肌膚表面浮起的青筋跳動著,頹疲中依舊氣勢凌厲,警惕地盯著樓梯下方。
他大口喘息,濕潤的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沿著緊繃的下頜線流下。
周嗣宗用力搖了搖頭,試圖恢復(fù)清醒試圖,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模糊,意識不斷在消退,理智掙扎著告訴他,應(yīng)該撤退,可他的身體卻不允許他這么做。長年訓(xùn)練,戰(zhàn)斗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除了死,沒有撤離的選項。
一條粗厚的繩索垂直懸在樓梯間,黑色西裝的男人迅速順著繩索滑下,猛然一腳踹向周嗣宗的后背,周嗣宗來不及反應(yīng),身體失去平衡,急速向下一層臺階滾落,頭部重重撞擊在鐵板墻壁上。
劇烈的撞擊聲響徹耳畔,腦袋一陣昏眩,血跡從額角溢出,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男人用胸口的對講機呼叫:“抓到了?!?/p>
周嗣宗四肢癱軟無力,他感覺到身體是漂浮的,除了劇烈的肉體疼痛外,他的視野依然清晰,意識并未完全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緩慢地轉(zhuǎn)動,但他無法再作出任何反應(yīng)。
種種跡象表明,他應(yīng)該是被注射了肌肉萎縮劑。
兩個保鏢架著周嗣宗的胳膊,把他拖到了二樓船艙的大廳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