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錚緋色的衣衫在火光中獵獵,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臉上帶著散漫的笑,語氣卻不容拒絕:“來人,帶走!”
跟在他馬后來的夜羽衛(wèi)正欲前行從鶴卿懷中接過人,但這位素來溫和、少與人冷臉的大理寺正只在火光之中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他的兩側涌出大理寺巡衛(wèi),在雙方之間劃出涇渭分明的界限———
竟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放人。
“鶴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顧錚在馬上瞇了瞇眼睛,目光落向鶴卿懷里遮擋得嚴嚴實實,只連發(fā)絲都未曾露出的人身上,“想徇私?”
“此人與我大理寺之前一樁案子有關,自該由我大理寺帶走。”鶴卿唇邊溫和的笑意已經隱去了,“衛(wèi)尉寺插手,不妥吧?”
“不妥?我倒覺得妥的很。”顧錚一揚馬鞭直指他懷中,“哪位賊子是被官員這樣細心妥帖著抱出來的?知道的是賊子,不知道的———”
他拖長了音調:“還以為是鶴大人犯了事的心上人呢?!?/p>
鶴卿面上的神色看不出半點端倪,顧錚卻就著這個聯(lián)想咄咄逼人:“若真是鶴大人的心上人違反了律法,鶴大人可還能做到鐵面無私?”
“若我的心上人觸犯大殷律法,我自會按律處置?!?/p>
折功相抵、罰銀贖罪,他會在律法允許的范圍內,最大程度地為阿玦減罪。
“無論罪行輕重?!柄Q卿道,“個人私情,不該凌駕律法之上。”
若阿玦當真罪無可恕,他會為阿玦收斂骸骨,百年之后,黃泉之下,再向阿玦賠罪。
“好一個鐵面無私!”顧錚拊掌贊嘆,“希望鶴大人說到做到。”
“不過今天人我得帶走?!鳖欏P話鋒一轉,“衛(wèi)尉寺有巡行宮外、糾察不法之責,這兩位歹人一位夜闖官員宅邸,一位夜探死牢———這種不法之事,似乎不在大理寺的職權范圍內?!?/p>
“被闖了宅邸的是我這位大理寺正,夜探的死牢也是我大理寺的監(jiān)牢?!柄Q卿寸步不讓,“又如何與大理寺無關?”
眼見鶴卿打定了主意不交人,顧錚也沒了與他糾纏的耐心,這件事其實雙方各自有理,全看哪方愿意后退一步來息事寧人。
顧錚在馬上一揮手:“帶走。”
“錚——錚———”
圍著鶴卿的大理寺巡衛(wèi)竟然紛紛抽出了刀劍,火把為刀鋒劍芒鍍上一層暖色。
鶴卿至少掌握了一半大理寺的巡衛(wèi),今晚能被他帶來接應的全是他的心腹,沒有鶴卿的默許,不會對著同僚兵刃相向。
“我再說一遍?!柄Q卿在刀鋒之后,仰頭和馬上的顧錚對視,他的面容在火光之中顯得尤為冷厲,“顧大人,衛(wèi)尉寺插手,不妥?!?/p>
那位鶴大人走了,一直渾渾噩噩的金煥之卻開始焦躁不安,地牢的防守嚴密,欄桿之外只有著昏昏的光線,他無法知曉外界究竟發(fā)展成了個什么樣子。
因為焦躁難忍,即使晚間獄卒送了飯,他也食不下咽。
獄卒分發(fā)完晚間的飯食沒多久,地牢里便忽然多了許多人,透過木質欄桿的縫隙,能看到許多走來走去的官兵,步伐整齊下盤沉穩(wěn),放在軍中怕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金煥之坐在欄桿邊一直看著,心間的不安越來越大,但他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