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玦。
世間之事或許總難圓滿,看他身不由己,比失而復(fù)得更令他心如刀絞。
那天阿玦身上處處是破綻,只是他沉浸在重逢的喜悅里,不想、也不愿去想———
直到阿玦帶著傷也要逃離他身邊。
他腳上的僧鞋縱使沒有那步步生蓮的花紋,也終究瞞不過有心人,就像今日一樣。
被夜風(fēng)一吹,鶴卿的手更冷了,他將自己的手收回來,低垂著眉目,在月光與滿院的花香中,輕輕解開了自己脖頸下的系帶。
猶帶著體溫的薄披風(fēng)被裹到了昏迷著的青年身上,鶴卿抱著他起身,青年的頭靠在他肩上,溫?zé)岬暮粑鼑娡略陬i側(cè),有些癢。
鶴卿不由得收緊了他抱著人的手。
和書靈時期不一樣,現(xiàn)在的阿玦有呼吸、有體溫、有像人一樣的心跳。
燈籠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它的主人取走了那封夾在門檻與門扇之間的信,抱著懷中的青年踏著月光離開了此處,沒有走向府邸外,也沒有走向那花香淡弱處,而是像那花香馥郁的深處停留。
開的熱烈的梔子花在月色下挨挨擠擠,雪白連綿,鶴卿抱著青年停在這片連綿的中心,月光落在他的眉梢眼角,像是結(jié)了一層不化的寒霜。
他在原地坐下來,懷中人的重量全壓在他懷里,隔著春衫也能感覺到溫?zé)?,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境,鶴卿的手不由得攬緊了些。
或許服食了解藥也不能完全抵抗這與花香雜夾在一起的藥性,鶴卿竟然有些倦怠。
若此時,地老天荒。
烏云數(shù)次遮蔽月色,在最后一次收斂起月光時,天際炸開明亮的“煙花”,預(yù)示著另一處也收網(wǎng)。
鶴卿垂眸,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他自袖中取出一物,拉開引信,夜色中綻開另一朵“煙花”,遙相呼應(yīng)。
空的紙筒被棄置于地,在月亮被烏云糾纏的空隙里,鶴卿攬起青年的肩膀,于黑暗中,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一觸即分。
等梔子再銜出月光,青年的面龐已經(jīng)被略為寬大的兜帽擋了個嚴實,鶴卿抱著他,踏出了這片羅網(wǎng)。
“大人———”
平素安靜的鶴宅大門洞開,夜間安靜的朱紫巷燈火通明,火把連綿著,照亮披盔覆甲的兵卒。
為首的人見他抱著遮擋的嚴嚴實實的人出來,眼中閃過詫異,但官場上從不乏聰明人,在官場上混得開的,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
許是夜間寒氣有些重,鶴卿的嗓音聽起來喑?。骸白サ搅耍匕?。”
“啟稟大理正”稟報的人有些猶豫,“另一個抓到的人暫時被衛(wèi)尉寺扣押了,顧大人說———”
“———說請鶴大人把另一個賊子也交出來?!?/p>
馬蹄聲撞破寂靜的街巷,有人縱馬從向巷后繞了出來,人未到聲先至,“響箭升空,賊子落網(wǎng),辛苦鶴大人配合這一遭了?!?/p>
顧錚緋色的衣衫在火光中獵獵,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臉上帶著散漫的笑,語氣卻不容拒絕:“來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