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寶地,投宿一宿?!?/p>
回話的嗓音很輕,但很有磁性,聽上去年紀不大。
金鑲玉使了個眼色,上前拉開門栓,連同風沙撞進來的,果真是個少年郎。
他大概十八歲上下,身姿高挺,面容英俊,背后負著雙劍,衣物打扮不是中原塞外的常見款式,無論看向哪兒眼神都帶著好奇,混雜著三分朝氣,三分秀美,四分英氣,唯獨沒有屬于江湖人的味道。
就是有點臟,頭發(fā)亂糟糟的,應該好多天沒有洗漱打理。
金鑲玉對上他的目光,眼神有些迷離,下意識作出判斷——
這人來自很遠地方,走了不知多少里路,看似像是個劍客,手指連個老繭都沒有,想來是那種對江湖有不切實際向往,第一次離家闖蕩的少年人?
可那樣的話,剛才的敲門聲又怎么解釋,總不至于是他們幾個聊得太投入,一時分心大意?
理智與直覺之間的矛盾,令金鑲玉決定,還是予以最高程度的重視。
她露出一個營業(yè)式甜美笑容,用周到態(tài)度,把對方引入座位:“舟車勞頓,奔波辛苦,小店酒肉一應俱全,可要先吃點兒什么。”
說到吃字的時候,金鑲玉咬住重音,領口不經(jīng)意撇開少許,露出小麥色的姣好皮膚,幾滴汗珠隨著呼吸起伏,滾進深不見底的丘壑。
來人自是程舟,他不是好色之人,正饒有興趣地欣賞美麗風景——桌椅板凳都有刀劈斧鑿留下的痕跡,地面留著洗不去的血漬,說明常有人在這動手相殺。
然后別過頭去,道:“那就來一碗羊肉湯面吧?!?/p>
他有注意到其他桌客人,手里筷子顏色與客棧提供的不同,但還是態(tài)度如常,不以為意。
金鑲玉掩嘴輕笑,搖著柳腰進了灶房,暗忖來的還是個雛兒。
“花生干果奉送。”沒一會,她就端上一個海碗與小碟,又問道:“八方風雨比不上龍門山的雨,怎么說?”
程舟當然記得這句經(jīng)典臺詞,不過沒有接茬興趣,隨口敷衍,“這大熱天的,哪來的雨啊?!?/p>
切口對不上,不是道上人,江湖經(jīng)驗淺薄,估計蠟燭都沒點過,金鑲玉徹底放下心來,確定是自己多心,剛才不過疏忽分神罷了。
她正往回走,琢磨怎么把這小子做成臊子,或者派在更好的用法。
這時候,程舟鼻梁抽動,扒拉筷子,在碗里翻檢兩下,問道:“掌柜的,你這肉好像來路不正吧?”
黑店里有很多規(guī)矩,用自己的筷子叫做一招仙,用客棧的筷子叫做食通天,后者只能吃到十香肉,也就是食通天的肉。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又帶著某種魔力。
整個大堂瞬間陷入死靜,所有人都停住了。
宛若數(shù)九寒冬,氣氛冷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