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dāng)表（第1頁）

三天后。海城。

空氣里彌漫著咸濕的海風(fēng)氣息和都市特有的喧囂尾氣。一家位置偏僻、招牌半舊不新的典當(dāng)行里，光線有些昏暗。柜臺后面，頭發(fā)花白、戴著老花鏡的老板拿著高倍放大鏡和強(qiáng)光手電，幾乎把臉貼在了那塊躺在黑色絲絨托盤上的腕表上。表殼上鑲嵌的藍(lán)寶石在燈光下折射出深邃幽藍(lán)的光暈，鉑金的表圈泛著冷冽的貴金屬光澤，表盤上復(fù)雜精密的月相和萬年歷顯示無聲地訴說著它的身價不凡。

老鑒定師的手有點(diǎn)抖，額角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他干這行快四十年了，經(jīng)手的“硬貨”不少，但眼前這塊……這東西根本不該出現(xiàn)在他這種小店里！這是能上頂級拍賣會的東西，他小心翼翼地翻過表殼，目光落在表背那個極其微小的限量編號上，心臟猛地一沉。

“姑……姑娘，”老鑒定師的聲音干澀，摘下老花鏡，用袖口擦了擦鏡片，試圖掩飾自已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這東西……來路？”

柜臺對面，站著一個年輕女人。普通的寬大灰色連帽衛(wèi)衣，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清晰漂亮的下頜和沒什么血色的嘴唇。她雙手插在衛(wèi)衣口袋里，姿態(tài)隨意，甚至帶著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的疏離感。

“家傳的。急用錢?！苯涞穆曇敉高^口罩傳出，有些悶，刻意壓低的聲線聽不出太多情緒，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平淡?！袄习?，收不收？給個痛快價。”

老鑒定師咽了口唾沫。家傳？騙鬼呢！這種級別的表，哪個家族會落魄到要拿到他這種地方來當(dāng)？他再次仔細(xì)打量眼前的女人。身形高挑纖細(xì)，露出的皮膚異常白皙，甚至有種久不見陽光的冷感。氣質(zhì)很特別，像一柄收在鞘里的刀，看似安靜，卻隱隱透著股不容觸碰的鋒銳。最讓他心頭一跳的是，對方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一直沒拿出來過。那衛(wèi)衣口袋鼓鼓囊囊的……是武器？

冷汗順著老鑒定師的脊背往下流。他感覺柜臺對面的不是顧客，而是一個巨大的、隨時可能爆炸的麻煩。收？這東西燙手！不收？這女人看起來更不好惹！他權(quán)衡再三，在巨大的利潤誘惑和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之間搖擺不定。

“姑……姑娘，這東西太貴重了，”老鑒定師擠出笑容，試圖周旋，“小店……小店吃不下啊。您看，要不您去市里的大……”

“八十萬?，F(xiàn)金?！?/p>

姜沅打斷了他，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討價還價的斬釘截鐵。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帽檐下的陰影似乎晃動了一下，一道冰冷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老鑒定師的臉。“我只等五分鐘。”

老鑒定師渾身一僵。那目光……像深海里的某種生物，沒有溫度，只有純粹的評估和一絲不耐煩的冷意。他毫不懷疑，如果五分鐘內(nèi)拿不到錢，對方絕對會立刻帶著這塊“災(zāi)星”離開，而他……可能會遭遇比損失生意更可怕的事情。混跡江湖多年的直覺瘋狂地拉響了警報。

“……好！好！”老鑒定師猛地一咬牙，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像是讓出了一個關(guān)乎身家性命的決定，“姑娘爽快！八十萬就八十萬！現(xiàn)金！您稍等，我馬上去后頭給您點(diǎn)！”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高腳凳上爬下來，抱著那塊價值連城的表，像抱著個隨時會引爆的炸彈，一頭鉆進(jìn)了后面的保險庫。關(guān)門落鎖的聲音格外清晰。

姜沅依舊安靜地站著，帽檐壓得更低了些。衛(wèi)衣寬大的袖口下，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指甲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的銀質(zhì)冷光。她需要這筆錢，越快越好，越低調(diào)越好。至于這塊表最終會流向何處，會不會引起軒然大波……暫時不在她考慮范圍內(nèi)。

幾分鐘后，老鑒定師提著一個沉甸甸的黑色旅行包，氣喘吁吁地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柜臺上，推給姜沅。

“姑娘，您點(diǎn)點(diǎn)？全是舊鈔，不連號。”

姜沅沒說話，拉開旅行包拉鏈看了一眼。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一捆捆的百元大鈔。她隨手拎起包，分量很足。她甚至沒再看老鑒定師一眼，轉(zhuǎn)身，推開那扇有些沉重的玻璃門，身影迅速融入了外面街道的人流和陽光之中，消失不見。

老鑒定師長長吁了口氣，后背的襯衫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他抹了把額頭，心有余悸地看向門口，又低頭看了看空了的柜臺，喃喃自語：“……銀色的……真是見了鬼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腳亂地拿起柜臺上的老式手機(jī)，撥通了一個隱秘的號碼，聲音壓得極低：

“……喂？老疤？……對，是我……幫我查個人……女的，很年輕，穿灰衛(wèi)衣……對！重點(diǎn)查……查她身上有沒有……‘海腥味’……或者……銀色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