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話,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鋤頭上,伸出手。
“我來幫你?!?/p>
這三個字說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連連擺手。
“不行不行!你傷還沒好呢,快回去歇著!”
“皮外傷,已經(jīng)結(jié)痂了?!蔽覉猿种?,試圖去拿那把鋤頭。
“那也不行!”她急了,把鋤頭往身后一藏,“你這細皮嫩肉的,哪干過這個?快回去,地馬上就鋤完了,聽話?!?/p>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干凈,修長,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茍。
在過去二十多年里,這雙手只用來簽過價值上億的合同,敲過鍵盤,或者端過酒杯,確實沒做過這些農(nóng)活。
我又看了看她的手。
骨節(jié)有些粗大,掌心和指腹布滿厚繭,指甲縫里還嵌著洗不掉的泥土。
就是這雙手,給我熬粥,為我洗衣,替我清洗那些猙獰的傷口。
她見我沒動,以為我不高興了,語氣軟了下來,帶著點哄勸的意味。
“真的快好了,你回去坐著,我馬上就來,等會兒給你做南瓜餅吃,好不好?”
我喉嚨有些發(fā)干,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走回了樹蔭下。
她長舒了一口氣,又埋頭干了起來。
我重新躺下,閉上眼。
耳邊是她鋤頭一下下鑿進土里的聲音,規(guī)律,沉悶,卻有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在執(zhí)掌謝氏的那些年里,我的神經(jīng)永遠緊繃,不是在算計別人,就是在提防被算計。睡覺都要睜著一只眼睛。
可在這里,在這我卻過得很舒坦。
我從來都沒意識到,原來生活可以這么悠閑過。
這比沈決的任何陰謀,都讓我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