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令接到趙長贏這里,他在兩人目光下挺直脊背,容與微微瞇起眼睛,見他今日頭發(fā)高高束起,一身玄色勁裝,修長筆直的雙腿交叉著擠在凳子前,渾然一副江湖少俠的模樣,竟被迫在這里作起詩來,不由嘴角抬起,苦苦忍笑。
“唔……”趙長贏忽然想起有一回,那日天氣也似今日這般是難得的涼爽夏夜,天地似被水洗過一番,將凡塵俗世蕩滌一空。
他練劍回來,在房里沖了個澡,便又閑不住,跑出去找容與。哪曉得找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容與正坐在小院角落里,抬頭看星星。
“你在看什么?”趙長贏問道。
容與看了他一眼,復又躺倒,隨口問道,“今日夫子布置寫詩,你寫完了?”
趙長贏當即面色一僵,他掀起袍子坐到容與身側(cè),院子那塊的地上鋪了一地的青草,如今綠意融融,如披錦被。
趙長贏隨意躺倒在地,揪了一根草莖子放在嘴里叼著,雙手枕在腦后,腳翹得老高,吊兒郎當?shù)卣f,“沒寫,不會寫?!?/p>
“多少寫點,不然又要挨訓?!比菖c說道。
趙長贏望著天上的星星,并不怎么在意,“這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么?這種虛假之風不可長?!?/p>
“如今識盡愁滋味……”往事如浮萍般一一泛起,又被打撈殆盡,趙長贏喃喃道,“欲說還休,欲說還休?!?/p>
容與微微一怔,趙長贏垂下雙眼,似乎驀地明白了這首詩的真正含義,“卻道天涼好個秋?!?/p>
你小子原來在這?。ㄈ?/p>
“我也愛稼軒公的詩。”雨疏起身,接過一旁婢女遞過來的手燈,說道,“二位隨我來吧?!?/p>
趙長贏嗯了一聲,他眉宇間尚存幾分恍惚,只默不作聲地跟在容與身后,安靜的像是一個亦步亦趨的影子。
一路行來,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同其他秦樓楚館不同,和春坊的二樓布置得極為雅致,沒有慣用的絲綢紗簾,反倒是垂掛著略略發(fā)霉的竹簾,每間屋外懸著竹燈,燈火從竹罩中透出,輕薄如蟬翼,竟如引月色入燈來。
雨疏推門進屋,屋里陳設簡單,里頭染著清雅的熏香,沒有半點紅粉脂香,倒像是在茶館里吟詩作對一般。
“雨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比菖c接過婢女遞來的茶,說道。
雨疏也不遮掩,大方承認道,“正是,我生于南疆,后來隨家人北上時遇到山匪,與家人失散流落夔州,是蓉娘娘給我一口飯吃。”
“姑娘亦是坎坷?!比菖c微微蹙眉,雨疏笑道,“不必為我難過,那些事早都過去了?!?/p>
容與抿了口茶,便也從善如流地換了個話題道,“原來我跟姑娘是同鄉(xiāng),怪道我見姑娘便覺親切?!?/p>
雨疏一怔,既驚又喜,急問道,“公子……公子也是南疆人?”
容與頷首,“老家在鄔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