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英今日難得上妝,霜栽初瞧她時就覺得她是被泥土掩蓋的荷花,所以走之前給了她那件藕荷色的衣裙。今日這身婚服襯得席英頗有幾分國色天香的韻味,大氣又舒展,是生命和刀鋒給她的獨特銳利。
霜栽沒有接話,只聽到席英繼續(xù)道:“如今我擁有的一切是我一仗一仗打出來,可最初的那條路是兄長指給我的。你說在這世道,我一個沒錢沒勢的孤兒,要怎么做才能獲得比現(xiàn)在更好的生活呢?”
“霜栽啊,每個人能觸碰到的天花板是不一樣的,我是不認命,但是我也不忘本,我能看到更遠的未來是因為我走到了現(xiàn)在的位置。我沒有辜負曾經(jīng)的自己,曾經(jīng)的自己也沒有對不起我。我所做的選擇,都是與我而言的最優(yōu)解。”
“可仕途多艱難,你當真想好了?陳京觀都跑了,你其實也不用硬扛。”
席英聽出霜栽語氣里那若有似無的對陳京觀的淡淡鄙薄,她嗤笑道:“他沒跑,就在門外呢?!?/p>
“真不知道你是和他們倆誰學的,從前你可沒有這么貧?!?/p>
霜栽笑著拿起最后一件薄紗掛在席英肩頭,她沒有量過席英的尺寸,沒成想這件婚服與席英如此契合。整裝完畢,霜栽圍著席英轉(zhuǎn)了幾圈連連稱贊。
“我行至今日,不是為了讓我的努力成為限制我的另一道枷鎖?!毕⒂媚抗庾冯S著霜栽,霜栽聞言抬頭對上了她的視線,“我喜歡現(xiàn)在的日子,有關現(xiàn)在的一切都喜歡。我收獲到的不該是世俗意義的完美人生,而應是選擇如何度過我這一生的權利?!?/p>
霜栽若有所思地點頭,臉上的笑意卻暴露了她的心思,席英走到鏡子面前左右照了照。畢竟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怎么會不喜歡這些漂亮的衣服,席英的嘴角咧到耳后,端莊地朝霜栽行禮道:“多謝孟掌柜?!?/p>
霜栽得意地瞇眼笑著,突然想到了門外還有一個人,她走過去拉開一條門縫,正好和陳京觀翹首以待的視線相撞。
“好了?”
“明日口脂選茜紅色,你年紀小,朱紅太過老氣?!?/p>
霜栽沒有回答陳京觀的話,只轉(zhuǎn)頭朝屋里的人喊道,等席英快步上前,瞧見霜栽快到院門口了。
“明日你來嗎?”
霜栽的身影頓了頓,只瞧她擺了擺手,“不去了。那些人的銀子我要賺,人我卻不想見?!?/p>
席英沒有挽留霜栽,倒是陳京觀快走了幾步追了上去,“郁妍。”
霜栽在馬車邊停下身,招呼著伙計先走,她回頭時望見陳京觀抿了抿嘴欲言又止,霜栽無奈地笑道:“要是沒想好說什么,下次見面再說也行。席英知道我的鋪子開在哪里?!?/p>
“遙鶴被送回陸家了,葬在陸家墓園,你要是想去可以和我說,”陳京觀頓了頓,“和席英說也可以的?!?/p>
霜栽眼眸低垂,漂亮的眼睛像是被夜色結(jié)了一層霜。
“陸晁竟然還留了他,替我謝謝陸家。我就不去了,他做晏離鴻的那些日子,比做孟遙鶴幸福?!?/p>
“你還怪孟叔嗎?”
霜栽搖了搖頭,“他對我很好,至少他活著的時候?qū)ξ液芎?。他是古板了些,可他已?jīng)在他的認知里做到了極致。如果他還活著,我也會過上讓別人艷羨的日子?!?/p>
“那如今呢?”
霜栽抬步躍上馬車,陳京觀想去扶她卻抓了個空。
“我不要別人艷羨,我自己滿意就好了?!彼蕴缴碜?,又從簾子后面伸出一個腦袋,“哥,你還有遺憾嗎?”
夜風的吹拂中,霜栽這句“哥”幾乎讓陳京觀失去了所有感知,他恍惚間看到了從前那個愛哭的小團子。
“要說遺憾,其實也有吧,”陳京觀眼神放空,“我還是沒能讓蕭霖親口說出陳頻無罪?!?/p>
“吉時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