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擎舟感覺自己身前被陰影籠住,他看到蕭霖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面前,那雙蘇繡的靴子離他的鼻尖不過分毫。
“臣崔擎舟一心只為南魏,若能以己身軀換南魏山河無恙,我萬死不辭?!?/p>
崔擎舟的聲音里依舊有一絲顫抖,只是他感覺眼前的人緩緩俯下身,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然后慢慢滑落作勢要將他拉起。
“崔將軍起來說話,武將的膝蓋軟不得?!?/p>
蕭霖的話讓崔擎舟沒有推脫的余地,他小心翼翼撐著地起來,卻依舊將頭埋在xiong口。
蕭霖見他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松開后朝后退了兩步。他沒有對崔擎舟這副鴕鳥樣子發(fā)表任何看法,他只覺得若崔擎舟真是崇寧的人,那他演戲的水平太過拙劣,崇寧看不上這樣的人。
“我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崔將軍大可放心,我只有一事思來想去尋不到個根據(jù),你替我想想?”
崔擎舟恭敬地俯下身,蕭霖伸手將半塊虎符握在手里,他用拇指摩挲著虎符上面鑲嵌的金線,若有所思道:“崔將軍為何如此篤定我讓太子出使北梁就是讓他去送死?一個人過去做過錯事,他這輩子便都是錯的嗎?”
“臣不敢揣測圣意?!?/p>
崔擎舟一句話將蕭霖的所有問題堵了回去,蕭霖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無奈地笑著道:“所以今日我從崔將軍這什么也問不出來是嗎?罷了,崔將軍回去吧?!?/p>
蕭霖說著就要轉(zhuǎn)身往里屋走,可背后的人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當(dāng)蕭霖的手扶上門邊時,崔擎舟突然開口。
“臣雖愚笨,卻也不是個實心的,陛下今日大費周章叫了我過來,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那日臣所說確無人指使,臣字字句句皆是出自本意,我希望甄大人能再想想,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決定?!?/p>
“你是說立大皇子為儲會讓他后悔?”
蕭霖沒有轉(zhuǎn)身,崔擎舟搖頭的動作他也沒有看到。
“我是怕若太子重蹈覆轍,屆時甄大人會認(rèn)為一切都是自己的問題?!贝耷嬷垲D了頓,“甄大人是現(xiàn)今朝堂上為數(shù)不多還在為南魏拼命的人了,我只想讓他的步子輕松一些?!?/p>
蕭霖轉(zhuǎn)過身,崔擎舟依舊站在原地,他們之間只隔了半座宮殿,蕭霖卻好像已經(jīng)看不清他了。
“崔將軍是愛才,還是為了其他?”
蕭霖話里的意思崔擎舟聽得明白,如今甄符止是蕭霖心尖上的寵臣,若是崔擎舟能幫崇寧將這股勢力拉攏過去,這南魏朝局也就定了。
可崔擎舟苦笑道,“皇上以為呢?”
蕭霖沒想到崔擎舟這般大膽,卻也不禁被他的反問挑起興趣,他向前走了幾步坐到榻上,將手里的虎符與桌上的另一半拼好。
“我自是不會難為崔將軍,我今日尋你來,為的是把這半個虎符交到你手里?!?/p>
蕭霖抬頭對上了崔擎舟的目光,他看到眼前的人動作一滯,惶然跪倒在地,可沒等崔擎舟謝恩,蕭霖又繼續(xù)道:“只是這兵權(quán)是我好不容易搶來的,說什么也不能再還回去,崔大人說是不是?”
崔擎舟佝僂著腰沒有應(yīng),蕭霖望了一眼桌上的虎符,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崔擎舟,最后目光落到了窗外還未消融的白雪上。
“快二月了,這大雪還是沒完沒了。我以前其實很喜歡雪,后來上了年紀(jì),骨頭松了,每次下雪總不免要shi了膝蓋,那疼痛崔將軍可受過?我記得你曾經(jīng)跟著陳頻去西芥的時候也受過傷,后來好全了嗎?”
“勞陛下掛念,臣只是肩膀受了刀傷,這十年修養(yǎng),早已無礙?!?/p>
崔擎舟話里有話,蕭霖嘴上念叨著“無礙就好”,轉(zhuǎn)瞬又問道:“十年了,崔將軍還記得怎么share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