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觀眼眸低垂,他似乎能感覺到身后的目光正若即若離地游移在他身上。
按理說,陳京觀應(yīng)該要親手殺了崇寧的。
“賜鴆酒吧?!标惥┯^頓了頓,“對外就說長公主因思慮過度病逝在盛州,她的罪,讓蕭祺楓去背?!?/p>
崇寧就這樣離開了,她的皇帝夢隨著一杯溫酒下肚,和她一同葬在了陵寢。
陳京觀這小小的手段,替崇寧隱掉了前半生的苦難,也替她淡化了后半生的瘋癲。作為代價,南魏的史書撕去了記載“德豐”的那一頁,崇寧到死也沒有成為皇帝。
某種意義上來說,陳京觀選擇了比凌遲更讓崇寧感覺到痛覺的手段。
陳京觀沒有再作停留,他推開崇明殿的大門,一陣微風(fēng)拂面,連帶著將殿內(nèi)的血腥氣沖刷得一干二凈。
長階下席英幾乎在同一時間看到了他,陳京觀見她望著自己有些發(fā)愣,他笑了,席英也笑了。
“你命真大。”
蘇清曉沖上來抱住陳京觀,陳京觀聽到他的聲音略帶鼻音。
“也虧得你們當(dāng)機立斷,當(dāng)時崇寧本來打算挾持我逼你們退兵的,偏偏你們已經(jīng)打了進來?!?/p>
“都是席英的決定?!?/p>
蘇清曉轉(zhuǎn)身看著席英,陳京觀卻感覺到了兩人之間不同以往的眼神,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要不真殺了我給兩位助助興?合著我在里面生死未卜,你們倒是私定終生了?”
蘇清曉作勢一巴掌拍到了陳京觀肩上,陳京觀吃痛地叫了一聲,“我活著不容易!我剛和別人鏖戰(zhàn)一個時辰,我可受不住你這一巴掌了。”
“和誰?”
蘇清曉的眼神繞過陳京觀,他看到一個面生的少年站在陳京觀身后。張沖朝蘇清曉欠身問好,陳京觀用手在他臉前擺了擺,“不是他,是賀福愿。”
“賀福愿?他不是投靠了江阮嗎?今日的事還與他有關(guān)?”
陳京觀沒有應(yīng)答,這些問題他也還沒有答案,而他此刻不想再想這些了。
賀福愿死了,下一步他就要把崇州搶回來,他要親口告訴溫書讓,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自己都做了什么。
緊接著張沖的手下從崇明殿抬出三張裹著白布的擔(dān)架,蘇清曉略帶疑惑地望著陳京觀,“還有兩個是誰?”
“一個是崇寧,她給薛雯昭備的毒酒用在了她身上。還有一個是薛雯昭,她刺殺崇寧不成選擇了自戕,為了不讓我們難做?!?/p>
那兩張小床上的人并排從長階而下,白布遮不住的長裙依舊鮮艷,陳京觀看過去的時候,望見了自己替薛磐送的那個簪子。
“停一下?!?/p>
陳京觀叫住了抬著擔(dān)架的士兵,他低下頭,那簪子的主人就安靜地躺在那里。白布掩住了她的面容,散落下來的黑發(fā)中偶有銀絲幾縷。
陳京觀原想掀開布再看她一眼,可最后手停在了布上,只是試探著碰了碰她的頭發(fā)。
“你說,我要怎么同薛大人講?”陳京觀不自覺紅了眼眶,“他種了一城的梨花等著你呢。”
蘇清曉什么也沒說,伸出胳膊摟住了陳京觀,他感覺懷里的人顫抖地幅度更大了些,他卻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