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謝辛辛推門而出,笑道:“原來是小綠茱姑娘,抱歉,我見過你的。我姓謝,你叫我辛辛就好?!?/p>
謝辛辛只說見過,有意略過了是在哪里見的,以免小綠茱難堪。
小綠茱聽得出她的體貼,又本是青樓中人,哪里見過女子這樣鄭重地對她說話,忙低低地屈膝道:“辛辛姑娘客氣了?!?/p>
謝辛辛拉起她的手,將她扶起來:“陸清和剛剛跟我說了,你是王負(fù)的妹妹?”
可王負(fù)是郭知州的外室子,哪里來的姐姐呢?她問清楚了,才道原來郭知州的情人王娘子曾經(jīng)也是青樓出身,小綠茱被賣到花萼樓時,正是記掛在王娘子的名下學(xué)藝,乃至還要叫王娘子一聲師父。
王負(fù)自幼養(yǎng)在王娘子膝下,和小綠茱兄妹相稱,甚至還說過等自己攢夠了錢,要將小綠茱從花萼樓里贖出來,兩兄妹一起搭伙開個小茶館,王娘子點茶彈琴,小綠茱做點心,王負(fù)當(dāng)個跑堂,一家人過正經(jīng)的日子。
未想到變故來的突然。王負(fù)飛來橫禍……
謝辛辛不忍見她哀傷,另外拈起了話題道:
“他們娘倆,倒沒把郭知州放在計劃里。”
小綠茱對這個一團(tuán)和氣的謝姑娘喜歡的很,又自認(rèn)閱歷比她豐富一些,聽了這話,忙告誡她:“那郭大人將我?guī)煾竵G在鄴州這么多年,可見是個沒良心的。辛辛姑娘,我們女人一定要記住,這男人的情意,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東西。”
屋內(nèi)忽然傳來幾聲尷尬的咳嗽。小綠茱一愣,忙找補道:“呃,也有例外,或許吧。好了,我不打擾你們二人了,我去看看哥哥……”說罷,飛也似地跑了。
跑了一半又折回來,拎著阿鳳的胳膊:“你也來。小孩別打擾大人說話?!?/p>
謝辛辛心中不知所起的焦愁似乎隨著阿鳳“我不是小孩兒!”的叫聲漸去。與他們同行久了,偶爾會有這樣的錯覺,仿佛如此輕快的日常才該是世路常態(tài)。
她回房將被子蒙過眼睛,少頃悶著聲兒道:“那這案子算破了嗎?”
陸清和道:“對你而言,算是吧,王負(fù)確實是無辜的,徐明庚用一些手段脅迫孟安配合,將他抓了起來,本要將王負(fù)毒死,讓他開不了辯解的口?!?/p>
“至于真兇,結(jié)合黃三和孟安的證詞,只能知道炸洞的是宣王府的青面鬼,這些人……如今已死無對證,要看那個小孩兒能不能醒過來作人證?!?/p>
謝辛辛道:“那我……”
那我該回蓮州了。
她想這么說,卻說不出口。
來鄴州也沒多少日子,南方短短的秋天還未過去,她卻似乎有種責(zé)任感。覺得礦山的案子還稱不上塵埃落定,她似乎不該丟下所有的人,回蓮州做她金枝玉葉的謝小掌柜。
這個案子相干的人與事,哪怕她不去想,也在她的腦中竄來竄去。
徐明庚和宣王府是什么關(guān)系?孟安在這件事中又做了什么?哪怕孟安投在陸清和門下,他是否也算是炸了礦洞的同犯,應(yīng)不應(yīng)當(dāng)獲罪?若孟安獲罪,孟夫人和鄭瑾瑜怎么辦?
王負(fù)醒了,王娘子的病會好起來嗎?礦場停工了,王家還得依靠小綠茱賣色為生嗎?
還有那些死去的人……
礦山上死于箭雨中的人,礦洞下被塵土掩埋的人。
“還有劉關(guān)和劉啟,他們不知如何了……”她忽道。
茶具中冒出的熱氣在燭火里升起交融,匯成一縷涼涼的水煙。陸清和將這縷煙滅了,連帶著熄了火光,房間里忽然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