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的燈芯“噼啪”爆了一下,映出貨郎的影子——他正撕下半張密信,丟進(jìn)火盆,火星子竄起來,把“邯鄲”“糧道”幾個字燒得卷曲。
剩下的半張被他塞進(jìn)蠟丸,用紅蠟封死,塞進(jìn)腰帶里。
“好手段?!泵赊H的聲音像片落葉,輕飄飄砸在貨郎后頸。
貨郎轉(zhuǎn)身時帶翻了條凳,蠟丸“骨碌”滾到蒙轍腳邊。
他剛要撲過去,蒙轍已經(jīng)彎腰撿起,反手扣住他的手腕——那道新傷被捏得發(fā)白,貨郎疼得悶哼:“你……你是誰?”
“來討糖吃的。”蒙轍扯下對方的斗笠,露出張精瘦的臉,左眉骨有道刀疤,從額角劃到下頜。
貨郎突然咧嘴笑了,牙縫里滲出黑血:“你以為……能活著出……”話音未落就軟了下去,蒙轍聞見他嘴里的苦杏仁味,比糖塊里的更濃——是舌下含了毒囊。
“趙烈!”蒙轍踹開柴房的門,趙烈從草垛里竄出來,短刀抵住貨郎后心:“死了?”蒙轍翻出貨郎的腰帶,除了蠟丸還有半塊虎紋玉牌,邊角刻著“羅”字。
他把玉牌塞進(jìn)懷里,指了指貨郎的嘴:“吞毒滅口,幕后主使等不得?!?/p>
第二日晌午,驛站市集炸開了鍋。
蒙轍站在茶棚最高處,舉著蠟丸喊得嗓子發(fā)?。骸拔业闷嫖铮山馓煜乱?!”周圍的人擠成一團,有挑擔(dān)的、推車的,還有幾個穿短打的漢子混在其中,眼神總往蠟丸上飄。
蒙轍沖趙烈使了個眼色,趙烈拎起酒壇灌了兩口,搖搖晃晃往巷子里走。
“跟緊了。”蒙轍摸了摸腰間的短刀,轉(zhuǎn)身鉆進(jìn)窄巷。
身后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他閃進(jìn)墻根的破廟,等那幾個漢子摸進(jìn)來時,趙烈的短弓已經(jīng)搭上了弦。
最前面的漢子剛要喊,蒙轍的刀背已經(jīng)砸在他后頸:“說,誰派你們來的?”
漢子醒過來時,嘴上的布團被扯掉,蒙轍的刀尖正戳著他的耳垂:“羅八的人?”漢子抖得像篩糠,唾沫星子噴了一臉:“是……是羅爺,讓我們盯著拿蠟丸的,說……說那東西事關(guān)邯鄲的糧……”話沒說完就被蒙轍捂住嘴。
他扯下漢子的衣襟,看見心口紋著條吐信的毒蛇——和貨郎腰牌上的虎紋不通,是“毒手黨”的標(biāo)記。
“趙烈,去染坊?!泵赊H把蠟丸塞進(jìn)懷里,指了指城郊的廢宅。
那是漢子招供的據(jù)點,墻根下的青苔比別處厚三寸,像是常有人踩。
趙烈把短刀往靴筒里一插:“我先去探路,后半夜動手?”蒙轍搖了搖頭,望著染坊飄出的炊煙:“不急,先看他們下什么棋?!?/p>
月上柳梢頭時,蒙轍站在染坊外的高墻上。
風(fēng)卷著染布的酸味撲過來,他摸了摸懷里的虎紋玉牌,聽見院內(nèi)傳來腳步聲——是羅八的人在巡夜,刀鞘碰在磚墻上,叮當(dāng)作響。
他蹲下身,月光在刀刃上劃出冷光,心里默念:“該落子了?!?/p>
墻根下的野狗突然吠了一聲,蒙轍的影子晃了晃,消失在夜色里。
遠(yuǎn)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咚——”的一聲,驚飛了染坊檐角的烏鴉。
趙烈的短刀在暗處閃了閃,像顆未落下的棋子,懸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