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二嬸,表兄,瑾娘給你們磕頭了?!?/p>
此時的瑾娘,已褪去老夫人所贈的衣裙,重新?lián)Q上初來時的舊衣。手里挎著包袱,雙眼紅腫,連帶著額角的疤痕也愈發(fā)顯眼。
“外頭的事,瑾娘都聽說了。瑾娘不想叫大家為難。此事因我而起,自當由我來了結(jié)。我這就回福建去。只要我一走,就不會再有這些勞什子的事了。日子久了,也就煙消云散了?!?/p>
說罷,她一連磕了三個頭,起身便要離去。
瑾娘這一出,實在出人意料。不止老夫人,連容氏也將原本欲言的懷疑,生生咽了回去。
此時若再提那小乞丐們的謠言與瑾娘有關(guān),未免太顯不近人情。畢竟現(xiàn)在,瑾娘才是那個“受害者”。
“誰讓你走的?誰又允你走了?若非你舍身相護,如今受傷的便是你表兄。你這一走,豈不是正中造謠之人的下懷!”
老夫人拄著拐杖,一下下杵著地面,顯見她內(nèi)心焦急。
她當初將瑾娘留在身邊,本是替程氏收拾殘局,免得瑾娘真有那挾恩圖報的心思。衡兒與尚書千金之事,她雖未如程氏那般主動,卻也默認了程氏所為,對她而言,自然希望衡兒將來能走得更順更穩(wěn)。
可誰知,這些日子下來,瑾娘竟讓人刮目相看。每日清晨,她最早候在屋中,與朝霞一道服侍她起身。每日午后,瑾娘則陪她吃素念經(jīng)、打葉子牌、揉肩捶腿。凡事不辭辛勞,細致入微。
老夫人一向不拘小節(jié),也不喜人前立規(guī)矩,可她終究是年紀大了,抵不過這樣體貼入心的孝順。那原本存著的提防,便在這日復一日的相處中,被悄無聲息地磨去了。
她本看人極準,且最擅分辨真假是非??善@一次,瑾娘處處溫順,句句得體,日日伴在身旁,竟叫她那向來自持冷靜的心,也不覺生了幾分私念與偏頗。
如今,外頭的傳言,分明是在說衡兒“棄了救命的表妹,要娶尚書千金”。那么,若是衡兒將瑾娘娶了,謠言是否便不攻自破?
老夫人閉上眼,像是在思量,也像是在權(quán)衡。沉默了半晌,她睜開眼,鄭重望向杜衡:“衡兒,祖母問你,若是無人托舉,你愿意孤身一人走這仕途之路嗎?”
杜衡聽出祖母話中意指,重又跪下,目光坦然:“孫兒斗膽問祖母,寒窗十余載,孫兒可曾倚靠過誰之手,走過誰之路?”
不待祖母回答,他便自行接道:“孫兒自開蒙以來,皆是一筆一劃親寫文章,一字一句中得解元。四月之后,也定將憑著手中筆墨,再登金榜,不負寒窗?!?/p>
他語氣堅定,未有遲疑:“孫兒一個人走慣了,若是有旁人在場,倒像是無故多了一雙拐棍,反而是寸步難行。”
說到此處,他索性將許府之事也一并挑明:“今日風波半真半假,反倒更叫人信以為真。既然孫兒從未與許府有婚約,倒不如趁此機會與許府說清,也免得禍及無辜。”
老夫人聞言,心中安然,神色亦柔:“你既心里有數(shù),祖母便安心了。許府之事,就由我與你母親來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