媯越州笑了一下,應道:“好啊,咱們做朋友。”
楚人修立刻便激昂起來,又將酒推在媯越州懷里,搖搖晃晃地用自己的壇子同她的碰了一下,道:“好友,且共飲此酒!”
媯越州心生快意,便也同她一起將酒倒進嘴里。
——之后發(fā)生了甚么來著?
媯越州在下山的路上,卻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之后的事情了。她只記得又同楚頤壽打了一場,才讓她在有條件的前提下勉強同意。
“沙沙……”
正在此時,卻有踩雪之聲漸漸響起。媯越州聽著它由遠及近,判斷出這大約是個不通武藝之輩,便等在原地,只待此人現(xiàn)身便多問個消息。然而當這人真正出現(xiàn)、抬起臉望來之時,二人卻霎時一同陷入沉寂之中。
“你身上的傷……都好了罷?”
過了好一會兒,許是覺察到媯越州并無出聲之意,對面那人方再度埋下頭,同時腳步后撤,顯然是欲盡快逃離之態(tài)。她身量矮小又纖細,低眉時總帶著三分愁苦,如今轉過身,便屏氣凝聲快步向來時路里去,就在心中數(shù)過第二十八聲時,身后方突然傳來了媯越州的聲音。
“站住。”她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繼續(xù)冷聲開口道,“你在這里作甚?”
那人小心翼翼地捂著自己的頭巾,悶聲道:“躲人?!?/p>
媯越州道:“躲甚么人值得你來這鳥不拉屎的山里?”
“……壞人,”那人沉默了一會兒,用更低的語聲答道,“做壞事的人?!?/p>
“哦,”媯越州不冷不熱地應了聲,道,“是么。”
她原本無意糾纏,一見此人從前那些記憶便翻涌而起,是以xiong腔中便積郁著一股悶氣,可此時也并不是發(fā)脾氣的時候。媯越州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總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決定繼續(xù)下山,誰料還未舉步,卻聽得那人低低出聲問道:“你身上的傷……都好了罷?”
她關心此事,大概也正常,畢竟當初正是她三拜五求地請來了姜問,為此又幾乎散盡了家財,事后卻匿了蹤影、不敢再見——畢竟媯越州身上最重的一處傷,如今深入肺腑的一味毒,便是為她所賜。
媯越州從沒想過去找她。然而今日遇見,此時卻終于忍不住冷笑道:“邱微,你問這個,是找死么?”
邱微身體一僵,卻道:“你叫我死,那也是該的。不如就在此動手,我才算了無牽掛了?!?/p>
“了無牽掛”這話算是不假,邱微無母無父,曾經(jīng)嫁過人丈夫卻也早逝,曾經(jīng)只帶著一個不足歲的病弱兄弟在婆家艱難討生活。她的婆家曾經(jīng)也是小有名氣的一戶人家,若非是為了給積病羸弱的大少爺沖喜絕不會討了她做媳婦。邱微為公婆不喜,也多為那家中人瞧不起,大約只有一個幼弟相依為命、能了作寬慰。再后來就是遇見了媯越州。彼時她以一刀結果了那與江東三惡暗有往來的老公公的性命,又險些打殘了那幾個慣常闝賭的小叔子,最后竟扶持邱微當了家。之后,邱微那無比憐惜的幼弟夭亡,那夫家的一干人等也被她散遣而去,如今便只剩伶仃一人過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