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騰下來,沈佩寧已然很累,但她仍堅持講話??诒情g斷斷續(xù)續(xù)飄現(xiàn)白霧。
媯越州低頭瞧了她一眼,默不作聲地加快步伐,同時答道:“自然是她不該死?!?/p>
沈佩寧又追問:“為甚么不該死?!”
為甚么她的媽媽你就放過了?她心中的聲音其實這樣叫著,我的父兄卻“該死”?
為甚么你獨獨來殺我的親人?
既然你殺了他們,合該也殺盡其他人的至親!抑或你既已全心做惡人,全天下的人便該殺盡。作甚么有的放過?
媯越州道:“我只殺闝客?!?/p>
沈佩寧曾經聽過這一句話。她正欲說些甚么,氣力不逮卻叫她漸漸闔過眼睛。那無甚血色的雙唇動了動,她恍惚間仿佛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可我不明白,州姊,”曾經的沈佩寧猶疑著開口道,“可她只是……她出身在那種地方……”
那時的媯越州正跨坐在閣樓的窗上擦刀,聞言便回首問道:“甚么地方?”
沈佩寧從她的神情中覺察到一些不對,卻不明緣由,便憑自身所知答道:“煙花之地、青樓……我常聽爹這樣責罵大哥,他說,那里的是倡伎……低賤的……下九流?!迸d許是因她臉皮太薄,后幾個字尚未吐出口時便已好似消融在唇齒間,幾不可聞。
可媯越州還是清楚聽見了。她直起身來,削鐵無聲的青羅刀“唰”一下便被收歸鞘內。
她道:“那么一個‘倡伎’——”
說到這時,她的嘴角便難以抑制一般的揚起,那是個諷刺意味十足的笑。
“一個倡伎死了,被花錢來找她的‘客人’活活打死,便不該叫他sharen償命了?”
沈佩寧道:“不……或許他一開始是被引誘了,州姊,她們……她們不是好的……若是你因此涉險……”她還在閨房內的小桌前,似乎有些坐立難安,卻不想被人瞧見。
媯越州向她望了一會兒,方道:“曾經來綁你的那人,也曾這樣說過——是你‘引誘’了他。”
那時他已被媯越州騸了干凈,兩只不干凈的手也被砍作幾截,便只能在地上蠕動著哀叫、求饒,甚么話都說出了口,只求能終止這樣的痛苦。
沈佩寧雖被照顧著未曾親眼所見那情狀,卻也從捂住的耳朵里隱約聽到那兇徒對她的污蔑。不過未等她生氣,媯越州便已挑斷他的舌根。
此時,沈佩寧便漲紅了臉,起身辯駁道:“不是!州姊,你分明知道不是……”
“是的,我知道了,可你不知道。于是輕而易舉便信了這‘引誘’的說辭。倘若有人再多嘴,說他看上那女子是她‘自甘下賤’故意引誘,想必你又是信了?!?/p>
沈佩寧一愣,平身所知所學在一瞬間受到沖擊,她下意識駁道:“不,我們不一樣的……”
媯越州冷笑道:“有甚么不一樣?難道你跟她、跟我,不是皆為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