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wěn)著點?!?/p>
我試圖給他一點力量,聲音卻干巴巴的沒什么說服力,“深呼吸。記住你準備的?!?/p>
他胡亂地點著頭,眼神卻忍不住飄向電梯間那些穿著l面、步履從容的身影,下意識地伸手想再正一下他那歪得離譜的領(lǐng)帶,動作笨拙又倉皇。
“陳實先生?”
一個穿著剪裁合l的黑色套裙、妝容一絲不茍的年輕女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旁邊,手里拿著平板,聲音平板無波,眼神銳利地掃過陳胖子緊繃的西裝和額頭的汗珠,“請跟我來,面試即將開始?!?/p>
陳胖子渾身一凜,像被鞭子抽了一下,趕緊應(yīng)聲:
“哎!好!好!”
他慌亂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求救,有不安,最后都化作了硬擠出來的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挺起那被劣質(zhì)西裝束縛得更加臃腫的胸膛,跟著hr走向那排閃著冰冷指示燈的電梯。
那背影,像一頭被趕上祭壇的羔羊,笨拙,悲壯。
時間在冰冷的大廳里緩慢地爬行。
我盯著電梯上方不斷變化的樓層數(shù)字,心也跟著那跳動的紅光沉浮。
偶爾有穿著“智創(chuàng)未來”工牌的人從電梯里出來,大多步履匆匆,面色疲憊,眼神空洞。
一個年輕男人邊走邊對著手機低聲咆哮:
“今晚必須上線!bug修不完誰也別想走!我管你家里死人還是老婆生孩子!”
聲音里的戾氣和他身上熨帖的襯衫格格不入。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四十分鐘,也許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電梯“?!币宦暣囗?,門緩緩滑開。
陳胖子是被人流裹挾著擠出來的。
他臉色灰敗,像剛從水里撈出來,頭發(fā)被汗水打成一綹一綹,緊貼在額角和頭皮上。
那件不合身的西裝外套被他胡亂地搭在臂彎里,皺巴巴的,像塊骯臟的抹布。
領(lǐng)帶早已不知去向,襯衫領(lǐng)口被粗暴地扯開了兩顆扣子,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背心邊緣。
他腳步虛浮,眼神發(fā)直,像個夢游的人,直挺挺地朝我走來。
“胖子?”
我站起身,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像是沒聽見,徑直走到我面前,眼神空洞地望著我身后的巨大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嘴唇翕動了幾下,才發(fā)出一種極度干澀、被砂紙打磨過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diào):
“…操…他媽的…煉獄…”
“怎么回事?”
我扶住他有些搖晃的胳膊,入手一片冰涼濕滑的冷汗。
他猛地打了個寒噤,像是被我的觸碰驚醒,空洞的眼神里慢慢聚焦起一種混雜著恐懼、屈辱和難以置信的復(fù)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