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邊的陳胖子猛地低吼了一聲,臉漲成了豬肝色,握著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身l繃得像一張拉記的弓。
那聲粗俗的“投胎技術(shù)活”,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了包廂里所有像我們這樣沒有顯赫背景的學(xué)生心里。
我的肩膀火辣辣地疼,那油膩的觸感和刺鼻的酒氣仿佛滲進了皮膚。
血液瞬間涌向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屈辱感和一股無處發(fā)泄的憤怒在胸腔里橫沖直撞。
我死死盯著那個板寸頭搖晃的背影,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幾乎要摳出血來。
有那么一瞬間,我?guī)缀跻品雷樱讶^狠狠砸在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上。
然而,下午父親電話里那沉重的嘆息,母親壓抑的咳嗽聲,還有手機銀行app里那觸目驚心的三位數(shù)余額,像冰冷的鎖鏈,瞬間纏繞住我沸騰的血液。
肩膀被拍打的地方,那油膩的觸感仿佛烙印般灼熱。
我甚至能感覺到背后周慕云投來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是下午典禮上若有若無的譏誚,而是變成了一種純粹的、居高臨下的審視,如通看一場與他無關(guān)的街頭鬧劇。
我能讓什么?
沖上去打一架?
除了換來一個處分,甚至可能影響剛起步的求職之路,還有什么?
我的畢業(yè)證,我的前程,我父母沉甸甸的期望和那個搖搖欲墜的家,都經(jīng)不起我此刻的“快意恩仇”。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才的憤怒。
它比憤怒更沉重,更窒息。
我感覺自已像被釘在了這張油膩的塑料椅上,動彈不得。我只能低下頭,避開所有人可能看過來的目光,死死盯著面前那半杯渾濁的啤酒。
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緩緩滑落,像無聲的眼淚。
“媽的!”
陳胖子猛地低罵了一句,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和濃重的鼻音。
他不再看那個耀武揚威的板寸頭,而是抓起桌上剩下的大半瓶啤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猛灌起來。
金黃色的酒液順著他的嘴角、脖頸肆意流淌,浸濕了他嶄新的格子襯衫前襟。
那副樣子,不像是在喝酒,更像是在拼命吞咽某種無法言說的劇痛和絕望。
就在這時,他口袋里的手機不合時宜地、尖銳地響了起來。
不是電話鈴聲,而是那種催命符般的短信提示音,一聲接著一聲,急促得讓人心慌。
陳胖子的灌酒動作猛地一滯。
他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掏出手機,油膩的手指在屏幕上慌亂地劃拉著。
包廂里嘈雜的音樂和人聲似乎瞬間被抽離了,只剩下那單調(diào)刺耳的短信提示音和他粗重急促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