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仔細(xì)地聽著老爹的分析,作為武將,老爹肯定比自己更了解軍中的心態(tài),宣府軍固然控制在牛繼宗手中,一干武將表面上都唯牛繼宗馬首是瞻,但是真正說要豎起大纛造反,武將們還都敢堅定地站在牛繼宗身后么?下邊中下級武官們呢?
恐怕就未必如此了,如老爹所說,恐怕會引起一場混亂。
而且馮紫英也不認(rèn)為牛繼宗就敢光明正大地豎起造反大纛,換一種方式,比如搞什么“清君側(cè)”的名義,估計還能更吸引人。
“那父親的意思是這種可能性不大?”馮紫英問道。
“起碼在現(xiàn)在這種情形下沒什么可能,牛繼宗也好,義忠親王也好,不會如此愚蠢?!瘪T唐斷然道:“除非朝廷內(nèi)部出現(xiàn)一些意外?!?/p>
“意外?哪方面才算?”馮紫英追問:“建州女真或者蒙古人再度犯邊甚至打進邊墻了?還是內(nèi)部白蓮教造反,或者北地大旱帶來的流民潮朝廷難以應(yīng)對?這些算不算?”
馮唐連連皺眉,顯然被馮紫英這一連串的描述弄得有些不悅,“紫英,朝廷情況就這么糟糕了不成?建州女真和蒙古人還沒有哪個本事今年就打進邊墻吧?起碼遼東我有這個把握,在山海關(guān)我見了尤世功,薊鎮(zhèn)實力去年雖然有所損失,但今年正在緩慢恢復(fù),對了,還專門提到了黃得功和左良玉,黃得功作為薊鎮(zhèn)最年輕的游擊,現(xiàn)在駐守渤海所,左良玉現(xiàn)在是都司代管游擊事,現(xiàn)在駐守石塘嶺,……”
馮紫英忍不住揚了揚眉毛,“尤大哥這么信任這兩個小子?渤海所和石塘嶺都是要害所在啊,按照慣常路徑,這一線應(yīng)該都是察哈爾人犯邊的主要突破口啊。”
“若非如此,如何能鍛煉一下這兩個小子?”馮唐捋須,“尤世功和我說了,我很贊同,左良玉太年輕,不適合直接升游擊,同僚也不會服氣,黃得功功勞夠了,也比左良玉會做人,升任游擊說得過去,讓他執(zhí)掌渤海所也沒問題,左良玉還要磨一磨,我也專門給尤世祿打了招呼,好好打磨一下這小子,……”
“打磨一下肯定沒問題,我就怕昆山會主動出擊,……”馮紫英苦笑著搖搖頭,“石塘嶺我知道,這一出去就是黃崖口和石城匣,正是和察哈爾人交鋒的好去處,……”
“哼,他若真的是有那本事和察哈爾人較量一番,那也不是壞事,好歹和察哈爾人打一打,也讓林丹巴圖爾不要那么放肆。林丹巴圖爾去年入侵京畿之后,氣焰囂張了許多,若非宰賽和他分道揚鑣了,我還真擔(dān)心這蒙古左翼要統(tǒng)一起來,大周面臨的壓力就大了?!?/p>
薊遼受兩面夾擊,建州女真固然最危險,但是察哈爾人隨著林丹巴圖爾年齡日長,威脅也開始增大,這也給了馮唐很大壓力,薊遼兩鎮(zhèn)的兵力和戰(zhàn)斗力雖然最強,但是還真的是抽不出一兵一卒來,甚至還覺得不夠。
以馮紫英對左良玉性子的了解,這家伙肯定不會在邊關(guān)上安分,察哈爾人不像遼東外邊兒的建州女真,組織更為松散,下邊的部落士卒經(jīng)常流竄到邊墻一帶襲擾,左良玉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對了,紫英,你提到白蓮教造反?這有可能么?”馮唐滿臉疑惑,“我知道臨清民變有白蓮教參與,給你很深印象,但是你說要上升到造反這個程度,怕是有些不可能吧?”
“父親,內(nèi)憂外患往往都是一起來的,內(nèi)憂往往更甚于外患?!瘪T紫英搖搖頭,“兒子在永平便已經(jīng)覺察到了白蓮教在北地蔓延之勢,而且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來遏制,沒想到卻引來白蓮教的謀刺,若非兒子身邊護衛(wèi)得力,恐怕就要被其得手了,到了京師,兒子發(fā)現(xiàn)白蓮教不僅在京畿十分活躍,甚至在京師城中蹤跡遍布,且與官府有些人也都有瓜葛,讓人不寒而栗啊。”
被馮紫英這么一說,馮唐也禁不住色變,“白蓮教猖狂若斯?我記得在豐州板升那邊亦有不少白蓮教徒活動,后來還遷徙到河套地區(qū),為此我還和卜失兔與素囊都打過招呼,他們也向我保證過這些白蓮教徒不會和中土白蓮教再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