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指尖輕輕覆在了滾燙的堅硬上（第1頁）

"時間倒回宮宴當夜。

霍城看著楚瑤被兩名宮女攙扶著，腳步虛浮、臉頰異常潮紅地離開大殿，心中那絲不安如同藤蔓般纏繞。他并非鐵石心腸，風箏之恩如同烙印刻在他心底，他本能地想上前查看，但宮廷詭譎，陳家剛剛才對他下手未遂，自身尚且如履薄冰，一旦他去問楚瑤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設想。他身后，是整個霍家。

最終，他召來最機敏的心腹親衛(wèi)，下達命令：“去華清殿附近盯著，查清楚叁公主狀況。若有任何異常，速來匯報?！?/p>

大約一個時辰后，親衛(wèi)悄然返回，低聲稟報：“將軍，屬下探查清楚。公主被送回華清殿后不久，御醫(yī)便匆匆入殿，約一刻鐘后離開。之后殿內(nèi)一直安靜，燈火熄滅，似已安寢。殿外守衛(wèi)如常，并無異動?！?/p>

霍城緊繃的神經(jīng)略微放松。這似乎印證了他最初的猜測——急癥或高熱。他揮揮手讓親衛(wèi)退下，靠在椅背上，長長吁了一口氣?！翱磥泶_是虛驚一場?！彼嗔巳嗝夹模噲D將心頭那絲莫名的不安壓下去。或許，真是他多慮了。

楚瑤在錦被中蜷縮著，身體深處隱秘的酸痛和那揮之不去的屈辱感，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提醒著她那噩夢般的夜晚。叁日了，她如同驚弓之鳥，不敢見人，尤其是他。

任務她的明君任務端皇貴妃臨終的囑托言猶在耳，可如今她這副樣子，如何還能輔佐楚笙？如何還能完成使命？那晚的意外像一場噩夢，將她所有的計劃與信念都擊得粉碎。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有資格、有能力繼續(xù)下去。恐懼、羞恥和深深的無力感將她淹沒。

殿門被輕輕推開，青黛端著藥碗，腳步輕緩地走了進來，她臉上帶著深深的擔憂和濃濃的自責。

“殿下”青黛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該喝藥了?！彼龑⑺幫敕旁诖策呅咨?，看著楚瑤蒼白憔悴的側(cè)臉，心如刀絞。“殿下您您還好嗎？那晚那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奴婢該死！奴婢不該離開您身邊！”青黛的聲音帶著哭腔，宮宴那日她被幾個面生的宮女纏住，說太后娘娘宮里的管事嬤嬤突然暈倒，情況危急，非要她立刻過去幫忙看看，誰知到了太后宮里，根本不見什么暈倒的嬤嬤，幾個人把她帶到一處偏僻的耳房，便鎖了門，直到天亮了才放她出來。青黛至今仍不知那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楚瑤被送回后便一直病著，閉門不出，且陛下每日都來探視。

楚瑤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她不敢看青黛的眼睛，那清澈的擔憂只會讓她更加無地自容。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聲音平穩(wěn)，帶著一絲刻意偽裝的虛弱：“青黛別自責了不怪你。那晚只是突然覺得頭暈目眩，像是像是急癥發(fā)作幸好陛下及時趕到，宣了御醫(yī)”她編造著謊言，手心卻已沁出冷汗，“御醫(yī)說是氣血兩虛，又受了驚嚇需靜養(yǎng)些時日。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好多了嗎？”她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青黛看著楚瑤強裝鎮(zhèn)定的樣子，心中疑慮更深，但楚瑤不愿多說，她也不敢再追問，只能哽咽道：“殿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奴婢奴婢以后寸步不離地守著您！”

宮宴后的半月，華清殿仿佛成了與世隔絕的孤島。楚瑤如同一只受驚的蝶，蜷縮在殿內(nèi)，用沉默和距離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線。而楚笙，則化身最耐心也最危險的獵手，用日復一日的溫柔和關(guān)懷，無聲地蠶食著這道防線。

最初的幾日，楚瑤的恐懼如同實質(zhì)的冰墻。楚笙每日下朝后必定前來，但他始終恪守著一條無形的界限——停在幾步開外，言語溫和克制，只詢問身體，絕不提那夜。他送來最精致的膳食、最珍貴的藥材，甚至親自調(diào)整了“月魄凝神香”的配方，只道是安神定驚。楚瑤對他的到來如臨大敵，渾身緊繃，連目光都不敢相接，只用沉默回應一切。

楚笙并不急躁。他像一個真正心懷愧疚的弟弟，每日前來，放下東西，說幾句關(guān)切的話，便安靜離開。他的眼神總是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仿佛在為她刻意的疏離而難過。

某日，當楚笙放下食盒，帶著那絲黯然離開時，楚瑤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某個角落被觸動。她想起了端皇貴妃的囑托——“護著他點”。也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楚笙他其實也是受害者啊。

那藥也不是他下的。

他這些天的關(guān)懷，也真的是出于愧疚和弟弟的關(guān)心，這個念頭讓她心中那點對任務的執(zhí)念，如同死灰中的火星，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無論如何，她不能就這樣放棄。

任務還要繼續(xù)。

她不能被這次意外徹底打倒。

這個念頭一旦產(chǎn)生，便如同有了生命力。時間一天天過去，在楚笙持續(xù)的關(guān)懷和安神香的撫慰下，楚瑤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松弛。她開始嘗試回應楚笙的問候，雖然依舊躲閃，但內(nèi)心的堅冰在融化。對任務的執(zhí)著，開始成為她支撐自己、努力恢復的動力之一。她告訴自己：必須振作起來，為了任務，也為了端皇貴妃的囑托。

約莫十日后，楚笙帶來了進展。他這次沒有站在遠處，而是走近了幾步，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

“阿姐，”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那日下藥的惡徒有眉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