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竹公子?”
“草民是?!?/p>
鄂邑蓋公主輕頷了下首,“丁外人和我說過你是女子,為什么明明是女子卻穿男裝,還對外稱呼‘竹公子’?”
云歌還未開口,一旁的丁外人笑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做官人的脾氣總是對女子瞧低幾分,雅廚恐怕是不得已才對外隱瞞了性別,省得有人說閑話?!?/p>
丁外人的話顯是恰搔到公主癢處,公主面色不悅,看云歌的眼光卻流露了欣賞理解,“你們都起來吧!男子、女子都是娘生爹養(yǎng),卻偏偏事事都是男子說了算,各種規(guī)矩也是他們定,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娶了又娶,女子卻……唉!難為你小小年紀(jì),就能在長安城闖出名頭,本宮吃過一次你做的菜,就是比宮中的男御廚也毫不遜色,而且更有情趣。今日的菜務(wù)必用心做,做得好本宮會有重賞?!?/p>
云歌和許平君行禮后退出。
許平君看給她們領(lǐng)路的侍女沒有留意她們,附在云歌耳邊笑道:“原來公主也和我們一樣呢!”
云歌笑起來,“難道你以為她會比我們多長一個鼻子,還是一只眼睛?”
“誰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公主說的話很……很好,好像說出了我平常想過,卻還沒有想明白的事情,原來就是因為定規(guī)矩的是男人,所以女人才處處受束縛?!?/p>
云歌斂了笑意,“別琢磨公主的話了,還是好好琢磨如何做菜。今日有些奇怪,公主和丁外人并非第一次吃我做的菜,可公主卻是第一次為了菜肴召見我,還特意叮囑我們要好好做菜。”
許平君想了會兒,神色也凝重起來,“公主的那句話,‘做得好本宮會有重賞’,只怕反面的意思就是做不好會重罰,今日真的一點差錯都不能出呢!”
云歌輕嘆口氣,“如果要我再給這些皇親貴胄做幾次菜,我就要不喜歡做菜了,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做菜應(yīng)該是快樂輕松的事情,吃菜也應(yīng)該是快樂輕松的事情,不管是朋友,還是家人,辛勞一天后,坐在飯桌前,一起享受飯菜,應(yīng)該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p>
許平君笑摟住云歌的肩膀,“晚上你給我和病已做菜,你高高興興做,我們高高興興吃,把不開心的感覺全部忘記?!?/p>
云歌笑著點頭,“嗯。”
“現(xiàn)在你就不要把吃菜的人想成什么公主藩王了,你就想成是做給你的朋友,做給一個你關(guān)心想念,卻不能見面的人。想成他吃了你做的菜,會開心一笑,會感受到你對他的關(guān)心,會有很溫暖的感覺。”
“許姐姐,你剛才還夸公主,我覺得你比公主還會說話?!?/p>
“云丫頭,你也很會哄人。好了,不要廢話了,快想想做什么菜,快點,快點……”
皇帝劉弗陵的性格冷漠難近,可鄂邑蓋公主和皇帝自小親近,在琢磨皇帝喜好這點上,自非他人能及。
劉弗陵小時候喜讀傳奇地志,游俠列傳,喜歡與各國來的使者交談。雖然這些癖好早已經(jīng)成為塵封的記憶,可在鄂邑蓋公主府,其他一切事情都可以暫時忘記。劉弗陵可以只靜靜享受一些他在宮里不能觸碰到的事情。
一個胡女正在彈奏曲子,鄂邑蓋公主介紹道:“皇弟,這是長安歌舞坊間正流行的曲子,彈奏的樂器叫作琵琶,是西域的歌女帶來的,聽說龜茲的王妃最愛此器,從民間廣征歌曲,以至龜茲人人以會彈琵琶為榮?!?/p>
看到劉弗陵端起桌上的酒杯,鄂邑蓋公主又笑著說:“此酒名叫竹葉青,是長安人現(xiàn)在最愛的酒,因為一日只賣一壇,名頭又響,價錢比暗流出去的貢酒還貴呢!飲此酒的人最愛說‘竹葉青,君子……’”
公主想了一瞬,想不起來,看向了孟玨,坐在最下首的孟玨續(xù)道:“竹葉青,酒中君子,君子之酒?!?/p>
劉弗陵淡淡掃了眼孟玨,視線又落回了彈奏琵琶的女子身上。
往常喜說話、善交談的丁外人只是恭敬地坐在公主身后,反常地一句話都不說,顯然對劉弗陵很是畏懼,竟連討好逢迎的話都不敢隨便說。
劉弗陵又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屋子內(nèi)只有公主一個人的聲音在琵琶聲中偶爾響起。
孟玨微微瞇起了眼睛,有意思!劉弗陵是真的在傾聽、欣賞著樂曲。這是長安城內(nèi),他第一次碰見在宴席上真正欣賞曲子的人,而非只是把一切視作背景。
“公主,菜肴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要上菜嗎?”侍女跪在簾外問。
公主征詢地看向劉弗陵,劉弗陵輕頷了下首,公主立即吩咐侍女上菜。
菜肴一碟碟從外端進(jìn)來,轉(zhuǎn)交給宦官于安,由于安一碟碟檢查后,再逐一放在劉弗陵面前。
等布好菜,侍女拿出云歌交給她的絹帕,按照云歌的指示,照本宣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