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第3頁）

不知是哪句話逗得債主又笑起來，但千代總覺得……他并沒有實際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高興，而是借助“笑”在抒發(fā)一些別的什么……情緒，或者感情。證據(jù)就是，他笑完了臉色依舊不明朗，總不會有人天生就這德性吧？

而直子姬呢，債主一旦笑起來，她便停止說那些俏皮話兒，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兩人的手都擱在桌子上，離得那么近，只要略一動動，就能相握——千代忽然有些嫉妒，趕緊倒了一杯酒，硬擠開債主的手，將杯子塞到直子姬手里。

債主看了她一眼，奇怪的是那眼神并沒有透露出什么嚴厲的情緒，與他的面相不太相稱。千代膽子又大起來，剛想回敬一句，就聽見直子姬拒絕她道：“不了，明天殿下就回來了?！?/p>

“噢！”這話似乎又叫債主抓住了什么把柄，他簡直滿懷惡意，“和年紀能當你兒子的男人傳緋聞5，感覺如何？”。

一句話里千代也就聽懂個“兒子”還有“緋聞”——怎么，西園寺公爵要為直子姬擇婿的事情都傳到法國來了？反正公爵沒有親生子女，現(xiàn)在的嫡子是從毛利家過繼來的，直子姬如果能招贅，往后西園寺一門也壯大些，也不用老是過繼了。

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因為直子姬皮笑肉不笑地反擊他道：“兒子？那你可就犯法了??！”6

債主又笑了起來。千代靠著連蒙帶猜，對這兩位的關系愈發(fā)捉摸不透，更想不明白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我是清白的?！彼讨φf，“我是被引誘了……”

這下直子姬也撐不住了，她笑得將臉埋在兩只手臂里，肩膀頭一個勁兒地抖。千代覺得自己學習英語的熱情史無前例地降到了最低，因為復雜的長句子她聽不懂，簡單的短句子她依然不明白這兩人在說什么。

被這位惹人生厭的債主一打岔，后半場的表演千代都沒有看好。散場時已近午夜，她滿打滿算以為，一位法國紳士最起碼應該曉得要送女士回去，但債主居然要先走，走前還問直子姬：“一樓a室，對吧？”

“怎么總是——”直子姬掩面嘆息，“你連這都知道！我豈不是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

“我慢你一步，但這種事只要問房東就行?！眰髡f，“我對你隱私最大程度的冒犯也不過是想要看你的備忘錄，現(xiàn)在也早就用不著了?！?/p>

“到現(xiàn)在，我也沒什么別的能給你了……仍然就只有一夜。”

“我也一樣?！?/p>

“可、可我不想——又要在一棟荒涼的破屋里……引誘你?！敝弊蛹D難地說，一副又難堪又好笑的神氣，千代發(fā)現(xiàn)她從耳朵尖、后頸下去一路都紅透了，只是在夜色掩映下不甚分明，臉頰倒還粉白粉白的。

“這次輪到我了?！?/p>

千代迷惑地望著債主與直子姬，他們夾在散場的人群里，像手水舍里的兩簇紫陽花，被洪流沖擊得越來越遠。

98

皇太子歸來的前一夜，千代失眠了。

明明喝了不少酒，可還是睜著眼睛直到天亮。要是在倫敦，或者在‘香取’號上，她都可以悄悄溜去直子姬的臥室，看一眼她安穩(wěn)的睡顏?？删褪窃谶@里不行，她的房間與直子姬的房間隔著兩層樓，比在赤坂的家里離得還要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