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陳稚魚如往常一般晨昏定省,她來時,陸曜和陸太師已然出了門,陸夫人滿臉憔悴,胭脂都蓋不住眼下的黑,她視若未見,只一門心思地伺候茶水。
陸夫人看了她好幾眼,放下茶杯,沉默之際,她開了口。
“昨夜大伯夸你,你心里是不是很高興,很得意?”
陳稚魚微愣,抬眸看她,見她神色如常,似乎只是說了一句天氣如何之類的尋常問話。
她大概想到陸夫人心里在想什么,便說:“能被大伯夸贊,兒媳自然是高興的,卻沒有得意?!?/p>
陸夫人微微一笑,笑意不達眼底,只說:“你便是得意也情有可原,便是承認也不打緊?!?/p>
陳稚魚知她介懷,也實話實說。
“婆母對兒媳的教誨,兒媳一直謹記心中,尤其是每每想到陸蕓反咬一口時的模樣,都會迷茫無措,她每耍一次心機,兒媳都會想,當初的良善用錯了地方,何等可笑,是否是我不懂京中規(guī)則,該吃這些教訓。”
陸夫人目光閃爍,見她神色沉靜,無一絲的色。
陳稚魚看向她,展開一個笑來。
“大伯的夸贊,只叫我覺得仁慈并非有錯,只是要分人罷,是陸蕓不好,是她不守規(guī)矩在先,也是她不知感恩在后,才生出這許多事情來,婆母沒有錯,我亦沒有錯?!?/p>
明明壞規(guī)矩的是別人,如今卻叫她們婆媳二人陷入沉思,著實是為難自己了。
陳稚魚走后,陸夫人端坐了許久,長出了口氣,也不知在與誰說——
“我約莫是真老了吧,竟還沒一個孩子看得通透?!?/p>
艾媽媽不在,她的身邊只有玉書,聞言,玉書抿唇,想到少夫人,開了口:“夫人掌家多年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如今少夫人進了門,也可為夫人分擔一點了?!?/p>
陸夫人沉默下來,隨后看了她一眼,忽地一笑。
“她嫁進來短短幾月的功夫,竟連你也收買了。”
玉書心頭一緊,忙道:“奴婢一心忠于夫人!絕不敢有二心!”
陸夫人收回目光,無聲輕嘆。
“好了,有空的時候去告訴你娘一聲,以后少夫人有什么事,也不必事事報于我了?!?/p>
玉書心頭一震,眼眸閃爍看著神色微淡的夫人。
當她私下里將這件事情告訴娘的時候,田嬤嬤卻罕見地沉默了下來。
玉書生怕娘沒想過來,直高興與她分析:“這是好事啊,自古以來婆媳之間關系微妙,娘又是從夫人這兒走出去的老人,在少夫人那里成了一把手,從來都難事二主,如今夫人這邊松了口,以后娘一門心思的伺候好少夫人就行,再也不用左右為難了。”
田嬤嬤閉了閉眼,掩住無奈,說道:“只怕這件事過后,少夫人再難信我了。”
當初擔心少夫人一意孤行,闖出大禍,她曾私下將陸蕓的事告知了夫人,雖說當時夫人并未發(fā)作,只等少夫人自己親口去承認后,才以示懲戒,但她夾在中間,已是左右為難了。
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怎的,如今在少夫人面前,總覺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