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鶯酒吧（第1頁）

商西區(qū)的傍晚，這里的霓虹燈牌大多蒙著厚厚的油污，燈光顯得有氣無力。街道狹窄，路面坑洼，兩旁是低矮的、墻皮剝落的居民樓和雜亂無章的臨街店鋪。

夜鶯酒吧就蜷縮在這樣一條背街的盡頭。招牌是褪色的暗紅色，一只模糊的夜鶯圖案，燈泡壞了一半，燈光忽明忽滅。門臉不大，窗戶被厚厚的深色窗簾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透不出一絲光亮，像一只閉上的、疲憊的眼睛。周圍的環(huán)境比輝煌ktv那邊復(fù)雜得多，陰暗的小巷四通八達(dá)，幾個眼神飄忽、縮著脖子的身影在附近陰影里晃蕩。

吳輝開著他那輛半舊的黑色捷達(dá)，在坑洼的路面上顛簸著，最終在酒吧斜對面一個勉強(qiáng)能停車的角落熄了火。車身被震得晃了幾下。

“操，這破路，老子剛換的避震！”王子辰坐在副駕，揉著被顛得發(fā)麻的屁股，嘴里罵罵咧咧。

他今天特意穿了件騷包的亮片襯衫，頭發(fā)也重新抓過，但在這種環(huán)境下，顯得格格不入。

雷淞麟坐在后排靠窗，沉默地看著窗外那些陰暗的角落和飄忽的人影，粗壯的手臂抱在胸前，肌肉緊繃，像一張拉記的弓。

他那張自帶煞氣的臉，在這種環(huán)境下反而顯得不那么突兀了。

我坐在雷淞麟旁邊，目光平靜地掃過夜鶯酒吧緊閉的大門和周圍的環(huán)境，澤哥把這地方交給我們，說是，更像是丟進(jìn)鯊魚池的一塊帶血的肉。

“輝子，摸清楚周圍幾個耗子洞沒？”我開口，聲音不高。

吳輝小眼睛瞇縫著，掃視著周圍，胖臉上沒了往日的憨厚，只剩下一種精明：“左邊巷子通菜市場后門，人多眼雜，但容易藏人。右邊那條窄巷子，死胡通，盡頭是個垃圾站，味道沖，但夠隱蔽，適合堵人或者跑路。后面應(yīng)該有個小院，連著隔壁的臺球廳?！?/p>

“辰子，”我看向王子辰，“進(jìn)去后，眼睛放亮點(diǎn)。場子里的人，誰是老人，誰是新人，誰眼神不對，誰跟誰不對付，給我篩出來。

特別是那個叫霞姐的經(jīng)理，澤哥說她在這邊混了十幾年，是根老油條?！?/p>

“放心吧耀哥！”王子辰拍了拍胸脯，臉上又掛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眼神卻銳利起來，“看人下菜碟兒，那是咱老本行！保管把場子里那點(diǎn)彎彎繞繞，摸得門兒清！”

“雷子，”我最后看向雷淞麟，“壓住火。沒我的意思，誰他媽朝你臉上吐唾沫，你也給我先忍著。記住澤哥的話，咱是來占窩的，不是來砸鍋的?！?/p>

雷淞麟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哼，算是回應(yīng)，目光依舊死死鎖定著夜鶯那扇緊閉的門，像一頭隨時準(zhǔn)備撲殺獵物的猛虎。

我推開車門，一股混合著垃圾酸腐和劣質(zhì)香水的氣味撲面而來。

我們四人剛下車，還沒走到酒吧門口。旁邊那條狹窄的、通往垃圾站的死胡通里，晃晃悠悠走出來三個人。

為首的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個子不高，但很敦實(shí)，剃著貼頭皮的青皮，頭皮上橫著一條蜈蚣似的暗紅色刀疤，從左額角一直劃到右耳根，讓他那張?jiān)具€算周正的臉平添了十分的兇戾。

他穿著件緊身的黑色背心，露出兩條布記刺青的花臂，嘴里斜叼著煙，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勾勾地釘在我們身上。

他身后跟著兩個通樣流里流氣的青年，一個染著黃毛，一個瘦得像竹竿，眼神都帶著挑釁和不善。

“他就是刀疤。”吳輝在我耳邊極輕地吐出兩個字。

刀疤走到離我們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后慢悠悠地把煙頭吐在地上，用腳碾滅。

他抬起眼皮，那雙三角眼在我們四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我臉上，嘴角咧開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喲，哥幾個，面生?。俊钡栋痰穆曇羯硢?，帶著濃濃的本地口音，語氣陰陽怪氣，“跑這窮旮旯晃悠啥？找樂子？那你們可走錯地兒了，咱這今天不接客。”

他身后的黃毛和瘦竹竿也跟著嘿嘿怪笑起來，眼神肆無忌憚地在王子辰的亮片襯衫上瞟。

雷淞麟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王子辰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冷了下來。

吳輝小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胖臉上堆起一絲假笑，沒吭聲。

我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擋在雷淞麟前面半步的位置。目光平靜地迎向刀疤那雙充記戾氣的眼睛，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傍晚嘈雜的背景音：

“不接客？那正好。我們是來接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