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西市不良人衙署的臨時羈押處,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宗南走了進來,依舊是那身靛青色的袍服,只是臉色比昨日更冷了三分,像是結(jié)了一層冰。他一夜未眠,腦子里全是“三世為妻”的荒唐指令和銀蕊姬那雙懵懂的眼睛,煩躁得幾乎要捏碎手里的鐵尺。
羈押處很簡陋,就是一間空置的柴房,角落里堆著些雜物。銀蕊姬正坐在草堆上,對著窗外那株半枯的老柳樹發(fā)呆,嘴里還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些什么。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散亂的發(fā)梢上,鍍上一層金邊,竟有種奇異的靜謐感。
聽到動靜,銀蕊姬回過頭,看到是宗南,嚇得縮了縮脖子,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眼底記是戒備。
宗南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頭的煩躁更甚。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些,雖然效果甚微,依舊像在宣讀公文:“你,跟我走?!?/p>
銀蕊姬連忙搖頭:“我不跟你走!你是壞人!”昨日他那副兇巴巴的樣子,還在她心里留下陰影呢。
宗南額角的青筋又跳了跳。壞人?他是地府判官,是維持陰陽秩序的執(zhí)法者,何時成了壞人?他耐著性子道:“我不是壞人。昨日之事,是我誤會了你?,F(xiàn)在,我?guī)愠鋈?。?/p>
“真的?”銀蕊姬將信將疑,大眼睛眨了眨,“你不抓我了?”
“……不抓了。”宗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他轉(zhuǎn)身往外走,聽到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知道她跟了上來。他能感覺到,周遭不良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帶著好奇、探究,甚至還有幾分曖昧——畢竟,誰都知道他宗南不近女色,如今卻親自來領(lǐng)一個昨晚被他“抓”進來的女子,難免引人遐想。
宗南目不斜視,假裝沒看見那些目光,快步走出了衙署。
他沒有帶銀蕊姬回自已那間簡陋的值房,那里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他揣著原主留下的那點積蓄,在魚龍混雜的平康坊邊緣,找到了一個小小的院落。
這院子不大,一進的格局,門口有兩扇斑駁的木門,推開時“吱呀”作響。院子里光禿禿的,只有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樹,枝椏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正房兩間,一間稍大,一間稍小,里面只有些簡陋的家具,一張木板床,一張桌子,幾條長凳,看起來有些陳舊,但還算干凈。
“以后,你就住在這里?!弊谀现钢情g稍小的廂房,語氣依舊平淡,“我住隔壁?!?/p>
銀蕊姬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雖然簡陋,但比那間柴房和后巷好多了。她走到老槐樹下,伸手摸了摸干裂的樹皮,小聲道:“你好呀,你是不是很久沒喝水了?”
宗南:“……”
又來了。對著草木說話。
他皺了皺眉,從懷里掏出一卷紙,遞給銀蕊姬:“這是‘通居守則’,你且看好,務(wù)必遵守?!?/p>
銀蕊姬接過紙卷,展開一看,上面是用蠅頭小楷寫的條條框框,字跡工整,力透紙背,和他的人一樣,透著一股刻板的嚴肅。
“一、卯時起身,辰時用過早膳后,需灑掃庭院,擦拭桌椅,不得偷懶;”
“二、院內(nèi)行走,需著鞋襪,不得赤足,以免有失l統(tǒng);”
“三、言行舉止,需合乎禮法,不得喧嘩吵鬧,更不得與草木言語,以免引人非議;”
“四、未經(jīng)允許,不得擅自離開院落,若需外出,需向我報備,由我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