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漸散,遠處傳來清越的鳥鳴。
陳缺望著哪吒腰間還在輕顫的乾坤圈,心里某個地方軟了軟——原來未來的好友,此刻不過是個急著證明自已的少年郎。
“那三太子覺得,我像什么?”他歪頭問。
哪吒咬了口炊餅,含糊道:“像……像只藏著尖牙的小猴子?!?/p>
陳缺的指尖輕輕碰了碰袖中發(fā)燙的羅盤。
他望著少年嘴角沾的餅屑,突然覺得,這趟禁地之行,倒比采到靈草更有意思。
兩人的喘息聲混著晨露滴落的輕響,在結(jié)界里蕩開。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高處,片淡青色的云正緩緩散開,露出菩提祖師負手而立的身影。
他望著下方兩個并排坐著的少年,眼角的皺紋里溢出抹笑意——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金霧在兩人頭頂散成薄紗,陳缺袖中的羅盤突然安分下來,像只吃飽的雀兒。
哪吒啃完最后半塊炊餅,喉結(jié)動了動,突然開口:“我…確實是偷跑下凡的?!彼吡颂吣_邊的碎石,混天綾蔫蔫地垂著,“天君說我火侯不夠,不準(zhǔn)我去南贍部洲歷練,偏要關(guān)在玲瓏閣抄什么《天條三百則》——”少年突然梗著脖子拔高聲音,“那破本子我倒背如流!總說我年紀(jì)小,可我三歲鬧海,七歲殺龍,憑什么連下凡都要打報告?”
陳缺托著下巴聽,見他耳尖又泛起薄紅,像是被戳穿心事的小獸。
他想起自已前世被領(lǐng)導(dǎo)壓著改第38版方案時的憋屈,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三太子這是…反骨早生?”
“反骨怎么了?”哪吒猛地轉(zhuǎn)頭,卻正對上陳缺眼里的笑意。
他愣了愣,突然“噗”地笑出聲,“你這人倒怪,我拿槍指著你時你不慌,現(xiàn)在倒敢消遣我?!?/p>
陳缺摸出竹簍里的水囊,遞過去:“我就是好奇——”他盯著哪吒腰間的乾坤圈,那圈上的云紋正隨著少年的呼吸輕顫,“你說這天庭,真就沒半分好?”
哪吒灌了口水,水珠順著下巴滴在道袍上:“好是好的。”他望著遠處被金霧籠著的樹冠,聲音突然低下來,“我娘總給我留桂花糕,托塔天王雖板著臉,上次我摔了火尖槍,他半夜偷偷讓人重鑄槍頭…可那些規(guī)矩——”少年的拳頭重重砸在腿上,“仙官見了玉帝要跪,星君見了老君要跪,連我去見西王母,都得把混天綾收進袖里!”他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你說怪不怪?我們修的是長生,求的是自在,怎么活成了籠里的金絲雀?”
陳缺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了敲。
前世996的格子間、永遠改不完的需求、領(lǐng)導(dǎo)一句“這是流程”就能推翻三天的成果——這些畫面突然涌上來。
他望著哪吒發(fā)梢沾的草屑,突然覺得這少年的眼睛像極了鏡子,照出他自已心里那團悶著的火。
“我懂?!彼f,聲音輕得像片羽毛,“被人按著走的路,再順也是憋屈?!?/p>
哪吒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盯著陳缺,像是頭回看清這張沾著草屑的臉——道袍袖口磨得起了毛邊,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是藏著把要劈開混沌的劍。
“走!”少年突然跳起來,火尖槍往地上一杵,“先想法子出去!等我回了天庭,定要找天君理論——”他話音未落,腳下的金霧突然翻涌,整座林子的玉色樹葉都開始震顫。
陳缺被震得踉蹌,袖中羅盤又燙起來。
他扶住旁邊的懸鈴木,突然福至心靈:“這結(jié)界是按四象方位布的!”他蹲下身,用短刃在地上劃出簡易的方位圖,“我前世…咳,我學(xué)過點堪輿之術(shù)。你看,東邊霧色發(fā)暗,西邊有松濤聲,這說明——”
“說明陣眼在西南!”哪吒眼睛一亮,混天綾“刷”地展開,在半空劃出赤色弧線,“我試試用靈力探探!”他指尖點在眉心,額間突然亮起一點金芒,那是哪吒族特有的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