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深藍(lán)海域上,午后的太陽如熾烈的巖漿炙烤著海上來往的漁船,風(fēng)力將厚重的船帆撐得飽滿,推動木船搖搖晃晃駛向遠(yuǎn)方。
濕潤的海風(fēng)掀起波浪,甲板上,希婭扶著頭上的帽子,靠在欄桿上垂眸望著金光粼粼的海面,似乎在尋找什么。
船身破海前行,涌出層層白浪,幾條靈活的海魚躍出水面,一只在希婭頭頂盤旋已久的雪白鰹鳥收緊了雙翼,如利箭俯沖入海,叼起了一條肥魚。
然而未等離開水面,那鳥卻像被海下什么東西攥住了雙腳,展開雙翅猛然撲騰起來,只聽一聲凄厲的悲鳴,未等希婭看清楚底下究竟是什么抓住了它,那靈活漂亮的鰹鳥已經(jīng)消失在白浪之下。
白沫似的浪花如沸騰的水在海上翻滾,遮擋住了海面下一切活動,希婭無法從表面看出任何異樣,但她清楚知道這海面下藏匿著一只怪物。
她皺眉看著鰹鳥消失的地方,順著欄桿快步走到船尾,不多時,果不其然見鰹鳥的尸體又慢慢浮了上面。
它睜大了雙目,鳥喙大張,顯然死前看到了某種可怖的東西,雪白的翅膀滲出一圈醒目的血印,似被什么牙齒尖利的魚類咬了一口。
只是那“魚”口味刁鉆,一口下去覺得不合味口便又吐了出來。
鰹鳥的尸體逐漸被前行的船甩在后方,希婭回頭看了眼調(diào)整船帆的漢斯,見他沒注意到海下的異樣,繼續(xù)盯著翻涌的浪花,啟唇低聲詢問:你究竟想要什么?
被浪花遮掩的海面下,跟船游行的怪物忽然動了動雙耳,它縮緊豎瞳,看了一眼黑黢黢的船底,吐出嘴里雪白濕透的羽毛,繼續(xù)伏在海下隨船緩緩游動。
它聽見了希婭的聲音,但卻不打算現(xiàn)身回答。
等待是它最擅長的事,它花了無法估計的時間久久等它的海洛伊絲出現(xiàn),如今它同樣擁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她醒悟。
它的海洛伊絲太任性,必須要吃到苦頭才會知錯。而怪物知道,這一刻很快就會來臨。
希婭沒有得到怪物任何回應(yīng),挫敗地在甲板上緩緩盤腿坐了下來,她望著前方海域上空翱翔聚集的鰹鳥,出聲問漢斯:“父親,現(xiàn)在要下網(wǎng)嗎?”
鰹鳥成群出現(xiàn)的地方,一般都會有魚群聚集,然而漢斯只是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他點燃手里的煙桿,聲音沙?。骸安?,再等等吧?!?/p>
她們已經(jīng)離特里斯足夠遠(yuǎn),回頭已經(jīng)看不見陸地的影子,目光中,只余幾艘在海平線上航行的船只。
天邊太陽開始徐徐西落,希婭道:“待會兒再下網(wǎng)的話,你回去時天就黑透了?!?/p>
漢斯拿煙的手忽然頓住,含在口中的濃煙如劇毒的瘴氣流竄在他喉口,他動了動干癟起皮的嘴唇:“你……你不回去嗎?”
希婭垂下腦袋,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應(yīng)該不回去了?!?/p>
漢斯聽見這話,面色如爬墻的冷霜白下來。他對怪物的事一無所知,自然猜不到希婭已經(jīng)決定獨自面對怪物,他下意識認(rèn)為拉法爾和希婭說過什么,又或者拉法爾已將所有事都告訴了她。
漢斯看著希婭纖細(xì)的背影:“為什么……為什么這么說?”
他佯裝鎮(zhèn)定,但聲音仍有些顫抖,只可惜懷有心事的希婭并沒有發(fā)覺。
漢斯白著臉色站起來,拿起事先準(zhǔn)備好的麻繩,悄聲走向了希婭。
他的手顫抖得厲害,蒼老疲憊的臉頰上寫滿了痛苦和無奈,像一個逼不得已而殺人越貨的盜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