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暴亂像一場鬧劇,無疾而終。
受不知道攻和典獄長做了什么,監(jiān)獄里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沒有人再提在暴亂里喪命的獄警和囚犯,也沒有人再提起那個晚上,仿佛就此翻過一頁,一切從頭開始。
受心里煩躁又有些茫然,他一閉上眼,就是典獄長看他的那個眼神。典獄長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真的對他開槍,愣愣地看著他,眼睛都紅了。
受冷靜地告訴自己,都是假象,那不過是一個瘋子的孤注一擲,他就是個瘋狂的賭徒,他賭他命大,賭自己會心軟。
偏偏典獄長賭贏了。
受看著典獄長閉著眼睛躺在地上的那個瞬間,很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動容,他輸
旋即,受又想起了攻。
攻那時說,他很高興,受想,有什么可高興的
可這答案根本呼之欲出,受不消想,也容不得他想,一切清楚地攤在他眼前。他應該笑攻活該,再狠狠地踩上兩腳,受的心里卻沒有半點報復的痛快,他只覺得茫然無措。恨不純粹,愛一愛么哪有人會喜歡一個強奸犯,會喜歡一個玩弄人心隨時能要自己命的人
不過是置身洪流泥沼之中的迫不得已,是虛與委蛇,是虛情假意的博弈。
這兩個人,憑什么同他談喜歡
受變得越發(fā)沉默。攻養(yǎng)了幾天傷,又被審訊了幾天,回去時見了受,受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話都沒有說。
攻看著受單薄的背影,話在舌尖轉了幾圈,又吞了下去。
第二天,攻就搬去了受住的監(jiān)舍。
住在受下床的囚犯見了攻像見了鬼,攻看了他一眼,還沒開口,那囚犯當即趴床底扒拉出自己的東西跑了。
攻理所應當?shù)刂苯幼吡诉^去。
受正坐在。上鋪,曲著一條腿,另一條腿垂在床尾,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著攻。
二人目光對上,攻對受笑了一下,他臉頰顴骨見了血,傷還未痊愈,襯得那張臉棱角分明又有幾分野性的桀驁,偏笑起來又吊兒郎當?shù)?,透著股子不正?jīng)。
攻伸手搭在鐵架子扶梯上,受看著那幾根手指,直接抬腳丫子就踩了上去。
遠遠的幾個囚犯都抽了口氣,不敢再看。攻也不生氣,反手捉住受伶仃的腳踝,摩挲了一把,受猛地抽了回去,臉色不好看。當天晚上,攻和受一道沖的澡,大浴室,鐵噴頭灑著熱水,整個浴室里都水霧繚繞。習慣經(jīng)年養(yǎng)成,難改,受脫了衣服才發(fā)現(xiàn)二人都在角落的位置,攻就在他旁邊,他也脫了衣服,露出精壯的成熟男人軀體。
受胡亂地沖了沖,當即想走,卻被攻抓住了手腕,他低聲笑了笑,說:“還躲我。”受冷冷道:“誰躲你”
攻直勾勾地看著受,沒有說話,受被他看得不自在,焦躁地皺緊眉毛,幾乎就要甩開攻的時候,攻終于開了口,說:“我剛進監(jiān)獄那一年,總想著出去,想報仇,想讓她們不得好死?!?/p>
“直到我借蔣叔的手報了仇,念頭就淡了,外面和監(jiān)獄對我來說沒什么兩樣?!?/p>
‘再后來碰見了你,”攻說,“我甚至想,一輩子在這兒也沒什么?!?/p>
受怔了怔,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攻。
攻道:“我這人就是個混混,干的都是混賬事,乏善可陳,一無所有一就連喜歡你都發(fā)覺得那么遲。
“我差點徹底失去你?!?/p>
攻低頭拿鼻尖蹭了蹭受的,輕聲說:“我喜歡你,真的,特別特別喜歡?!?/p>
“乖乖,再看看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