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帝都淅淅瀝瀝的下起了秋雨,雨勢伴隨著入夜?jié)u大。
長秋殿,蕭語柔正在燈盞前刺繡,白色絲絹上,一雙比翼鳥栩栩如生。
聽見吱呀作響的開門聲,她輕喚了聲:“鶯歌,再拿些絲線來。”
后頭沒有人應聲,輕微的步伐正在徐徐靠近,伴著外頭雨水混合泥土的清冽氣息。
蕭語柔放下了手中的刺繡,轉頭對上那張俊美矜雅的臉。
來人一身風雨,額前碎發(fā)沾水,水滴從發(fā)梢淌下滑過精致的面部輪廓線,明秀的眉目正含笑望著她。
蕭語柔面色驚慌,纖手捂住唇,低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齊鈺在蕭語柔身前跪坐下,臉貼近她肩頭,展臂抱住她,“想你了,自然就來了。”
“陛下那里,你不管了嗎?”
齊鈺緩緩扣住蕭語柔纖細的手指,笑意溫存,“父皇那里,不是本來就不歸我管么?他可是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太子呢。但過了今夜,日后我若是繼位,我定要明媒正娶,讓你當我的皇后?!?/p>
面對齊鈺的款款深情,蕭語柔眼中無半分喜色,只是問他:“你是說,太子今夜要動手?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他今夜動不動手。父皇那樣溺愛太子,把他慣得張揚自大,我壓根就沒出手,他就先按耐不住自以為是的要行清君側之事,還昭告天下說父皇為奸佞所蒙蔽呢。我不清楚我那位二哥這是自作聰明想給我跑的機會,還是就真以為父皇不行了。不過今夜,他動不動手都無所謂,反正父皇清醒也就是這幾日的事,父皇醒了,看到他寄以厚望的太子謀逆,不知他會不會被他的好兒子給氣死?!?/p>
“話說我那二哥處決賀蘭氏謀逆一事,也是自掘墳墓,他只要出手必成謀逆。只要他謀逆坐實,他依照國法處決賀蘭氏在先,自己說的逆賊當誅,輪到他自己謀逆,有他處決賀蘭氏的前車之鑒,朝中那些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以即便父皇再怎么寵愛他,都保不下他。”
“就是不知道二哥對待賀蘭氏不肯手下留情時,有沒有想過他自己也可能會走到謀逆的這一步。他對待賀蘭氏不肯手下留情,父皇愛重賀蘭氏,也不知道父皇肯不肯對他和趙氏手下留情了?!?/p>
齊鈺唇角溫潤的上揚,眼眸里卻閃爍著毒蛇般的寒光。
建章宮。
“齊思年!齊思年!醒醒!”
綿綿雨聲中,他正睡得安穩(wěn),耳畔就傳來熟悉但無比久遠的聲音,以及那塵封十余載的稱謂。
“干嘛?”他語氣有那么些煩躁,可睜開眼,眼底神色除了繾綣,就是水一樣的清澈溫柔。
那人正不斷搖晃著他的肩膀,“早年就讓你別吃五石散,說八百遍了你不聽,你知不知道你大兒子正在謀你的反,小兒子在跟你的淑妃顛鸞倒鳳!”
“然后呢?”
他歪了歪頭,氤氳著水霧的眼眸擋住目光深處的悸動,本就生得淺淺上揚的唇角染開了一抹難以察覺到的溫柔寵溺。
那人繼續(xù)喋喋不休的數(shù)落他:“你這皇帝當?shù)恼媸鞘?!當太子的時候縱容你三哥跟你奪嫡,縱容你四哥睡你女人,都當皇帝了,你的太子謀你的反,你的小兒子睡你的妃子,這事傳出去,你的一世英名還要不要了!”
“然后呢?”他只凝視著那人不曾衰老的容顏,重復那三個字,仿佛一切都不重要。
“然后你趕緊醒醒啊!”
“不想醒。”
對方面露嫌棄,“不想醒,你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