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人和姜正安早已累得虛脫,他們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腳步虛浮,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將他們吹倒。
姜正安出身大族,長這么大,哪曾受過這般苦。以往在家里,哪一頓飯不是四菜一湯,精致講究,可此刻,他能吃的卻只有手里那一個可憐的饅頭。
他倚靠在廟口的柱子上,這里位置高,能將寺廟的一切都一覽無余。
只見百來號百姓陸續(xù)拿到了縣衙送來的補給,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白面饅頭,可百姓們卻如獲至寶,一個個狼吞虎咽地吃著,眼神中滿是滿足。
離門口最近的是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嫗,她邊吃邊自己念叨著:“老婆子我得有一年多沒吃過白面饅頭嘍···”
姜正安聽完,望著自己手中的饅頭出了神。
白面饅頭,在他平日的生活里,那是絕對看不上眼的東西,甚至連府里的下人都不見得會吃,可卻原來是百姓們心中最好的食物嗎?
他出生大族,久居京城,平日里接觸的都是達官顯貴,從來沒接觸過真正底層的百姓,更是想象不到他們的生活會是如此艱難困苦。
他腦海里不禁浮現(xiàn)出濟世堂那個凌厲的女子,難道真如她所說的,自己不識人間疾苦?
他張口咬了一口饅頭,這白面饅頭確實很香。
聶芊芊像是上了發(fā)條一般,沒有一刻停歇,四處奔走,救活病患、處理突發(fā)情況,身影穿梭在寺廟的各個角落。濟世堂的其他幾個大夫也沒有一個是輕松的,百余人的病患,卻只有他們八個大夫,每個人要診治照顧的病人都不少,忙得腳不沾地。
張館長的頭發(fā)越來越亂,早上還算整齊的發(fā)型,到了下午,發(fā)簪已不見了蹤影,頭發(fā)半披著,亂糟糟的,看著像是喬老以前的樣子。饒是如此,他仍拿了個拐杖強撐著,做著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幫忙照看病人、傳遞草藥。
到了下午,姜正安已快兩天一夜沒有好好歇息過,隱隱覺得心口有些不舒服。他小時候便有這個毛病,練武過度,身體消耗太大時,便會心口疼。
他看著千大夫似乎永不知疲憊的四處游走,不禁生出感佩之情。他也是頭一次發(fā)現(xiàn),做大夫竟是如此辛苦。
他深入疫情中心,自然是為了救治百姓,可若是說他一點私心都沒有,那也不盡然。可這些濟世堂的大夫們壓根就不是沂水縣的人,本與此事無關(guān),
純是抱著一顆治病救人的無私之心,跨城趕赴,連日來不眠不休地照顧病患。
姜正安心中滿是敬佩,暗想此次順利度過劫難回京后,他定然要親自上書為這些大夫們求得恩賞,特別是千大夫。
千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仁心大義,怪不得妹妹會如此看重這個千大夫,還將自己的貼身玉佩給他,請他給母親看病。
姜正安又將目光從千大夫身上移開,看向她身側(cè)。只見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始終跟著千大夫給他打下手。
男子穿著月白色長袍,哪怕在如此糟糕的環(huán)境下,所有人已然狼狽不堪,他卻仍是風(fēng)姿綽約,雅致如竹一般,一塵不染。
這樣的氣度,便是他都有所不及。
他心中好奇,向著唐大人打聽:“唐大人,此人是誰,怎么會來了這里,看他的樣子似乎不是大夫?!?/p>
唐大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回答道:“他不是大夫,乃是清河縣天德書院的書生,便是我之前和張大人提過的那個顧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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