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賀不說話。
季寰氣得嗓子眼發(fā)甜,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楊賀,你敢弒君!”
楊賀慢慢地說:“陛下多慮了,賀之不敢?!?/p>
季寰滿嘴都是血腥氣,強忍著咽了咽,冷笑道:“不敢,還有你們不敢做的事!”
楊賀平靜地說:“陛下其實不用將貴人趕走,讓她陪著您走完這最后一段路,不是更好?”他看著季寰變得難看的臉色,“這樣,她也不會天真到對我動手?”
季寰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說:“菀菀,你將菀菀怎么樣了!”
楊賀臉上終于浮現(xiàn)幾分笑,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自己手背仍在流血的傷口,道:“陛下覺得呢?”
“楊賀!”季寰又急又怒,哇的一口血吐了出來,血濺上了楊賀身上的內侍服,幾滴落在手背,溫熱又滾燙,“你不要動她……”
楊賀面無表情地看著季寰,季寰踉蹌了幾下,幾乎站不住,楊賀這才伸手扶住了季寰。季寰攥著他的手臂,捏得緊緊的,臉頰煞白。
楊賀笑了一下,輕聲說:“和陛下說笑的,怎么還真急上了?!?/p>
季寰盯著楊賀,楊賀扶著他往床邊走,一邊說:“她現(xiàn)在還活的好好的?!?/p>
季寰劇烈地喘了幾聲,啞聲道:“你不要動她,看在……”他閉了閉眼睛,“看在往日朕和你的情分上,不要將她牽扯進來?!?/p>
楊賀說:“這就要看陛下了?!?/p>
“原本李公公可以安安心心地告老還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若是沒有陛下的
密詔,陳大人,邱大人,安國公也不會有無妄之災,禍及滿門,”楊賀看著季寰,他神態(tài)溫和如往昔,眼神卻冷冰冰的,看得季寰恍了恍神,遍體生寒,心都似乎陣陣生疼。
季寰說:“這幾年,你一直在騙朕?”
楊賀輕輕笑了下,道:“這怎么能算騙,宮中本就如此,是陛下以前過得太安逸了。陛下若有太后的兩分雷霆手段,今日也不至于此?!?/p>
他聲音輕,也慢,好像以前君臣二人坐在一起無話不談。
季寰悵惘地想,或許只是他的無話不談。
楊賀說:“陛下,來生不要再做帝王了?!?/p>
“陛下的藥灑了,我去讓宮人再煎一副,”楊賀又行了一禮,慢慢走了出去。
殿門關上,眼尖的小內侍見了他的手,湊過來問道:“督公,給您叫太醫(yī)過來?”
楊賀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說了句不用了,兀自拿左手揩了季寰濺上去的血,他伸舌尖嘗了口,和別人的,自己的并無二致。
惡人也好,善人也罷,除了裹在皮肉下藏深了的一顆心,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沒過兩天,錦衣衛(wèi)傳來消息,陳意和邱明書都已就地格殺,身上并未攜帶密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