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沙堡,踏出萬里澤國,外圍的風沙,刮過每一張劫后余生的臉龐。
沒有歡呼,沒有慶幸,只有死里逃生后浸入骨髓的疲憊,以及對前路未卜的沉重。
簡單的休整在沉默中進行,水囊被依次傳遞,干硬的菌餅被用力撕扯、吞咽??諝庵袕浡钩?、血腥,以及一種無形的壓抑。
小山古銅色的臉上,昔日的跳脫與不羈已被一種近乎刻骨的沉郁取代。他走到子輝面前,甲胄上沾滿干涸的泥點:
“小水,族長,沙堡這爛攤子算是暫時了了。我得動身,趕往吞沙之喉,跟石斧爺他們會合……”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蜷縮在一起、面黃肌瘦的狼毫族老弱,眼神復雜,最終只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子輝微微頷首,臉上冰封未解,只沉聲道:“機靈點,告訴莎莎,綠血湖泊這筆血債,我石水,記下了?!?/p>
小山咧了咧嘴,露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不再多言,轉身利落地跨上一頭雖顯疲憊卻眼神兇戾的沙蝎。
蝎尾一甩,掀起一溜混著沙礫的煙塵,向著西方那片殺聲隱約傳來的地平線疾馳而去,身影迅速被昏黃的天光吞噬。
另一邊,阿刺的狀況更為慘淡。
他指揮著僅存的狼毫族老弱,小心翼翼地將老薩滿的尸骸,安置在一匹狼毫獸上。
他的眼神有瞬間的空茫,望向東方那片被稱為迷骨荒原的故土方向。
“石水,”他轉向子輝,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硬摳出來,“我?guī)Т笏_滿……回歸無影泉?!?/p>
子輝看著他,看著這個被至親一再背叛、肩上壓著幾乎將脊梁壓垮的重擔的年輕盟主,只吐出兩個冰冷的字:“活著?!?/p>
阿刺重重地、幾乎是痙攣般地點了一下頭,不再言語,沉默地引領著那支由老弱婦孺組成、步履蹣跚如同送葬的隊伍,緩緩消失在迷骨荒原方向的沙丘之后。
子輝沒有絲毫耽擱,立刻整合剩余的輜重軍團。
所有非必要的沉重家當被毫不猶豫地拋棄在沙海中,隊伍輕簡了許多,速度得以提升。
他翻身上狼,位于隊伍最前方,臉色如萬年凍土,唯有眼底最深處的狼石幽芒,消化著綠血湖泊的驚變,推演著前方更加兇險、錯綜復雜的棋局。
阿云和木梭緊隨其后。
阿云高效地統(tǒng)籌著所剩無幾的物資和疲憊不堪的隊伍;木梭則如同潛入陰影的毒蛛,開始無聲地編織起他的情報巨網。
……
幾乎在隊伍再次開拔的同一刻,木梭佝僂的身軀發(fā)出極其細微的的顫音,喉中擠出非人般的低沉吟誦。
霎時間,一顆顆面色慘白、眼神空洞或緊閉的飛頭蠻,悄無聲息地從輜重隊伍的陰影中紛紛浮起。
它們違背常理地懸浮空中,隨即如同離弦的慘白箭矢,四散迸射,悄無聲息地沒入昏黃的天幕與起伏無垠的沙丘之后。
這些飛頭蠻,將攜帶著子輝的冰冷意志與木梭的詭譎秘術,潛入失落之地每一個陰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