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匠警惕地看了看不遠處的看守,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只剩下氣聲:“就今天白天…那個…那個…叫小山的崽兒…聽說…是那阿花唯一的崽兒…觸怒了石水…被活活…”
他沒說完,只用手在脖子前狠狠比劃了一下,眼神里充滿了驚悸。
小山?那個在棧道上像猴子一樣靈活、射箭很準的少年?
阿刺的腦子里嗡的一聲。白天他被石墩追擊時,確實遠遠瞥見一個少年被幾個兇神惡煞的戰(zhàn)士拖走,似乎還掙扎著喊了什么。難道……真的是那個石水下的毒手?連自己部落的崽兒都殺?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比腐植春谷夜晚的濕氣更冷。
如果連自己的族人都如此對待,那他們這些俘虜…阿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具被拖到角落、無人理會的尸體上,胃里又是一陣抽搐。
子輝那張冷酷漠然的臉,和老皮匠比劃的手勢,在他腦海里反復交織。
苛政…暴君…殺子…
這些詞像冰冷的毒針,一根根扎進他因饑餓而混亂的思緒里。
殊不知,這老皮匠是老跟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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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得像巨獸合攏的胃囊。腐植春谷恒定的“黃昏”光芒也暗淡了許多,營地里除了守夜戰(zhàn)士偶爾的腳步聲和遠處戰(zhàn)狼的低嗚,一片沉寂。
俘虜營的柵欄邊,濃重的陰影里,阿草佝僂著腰出現(xiàn)了。她身上披著一件破舊的、帶著濃重草藥味的獸皮,臉上刻意抹了泥灰,顯得更加憔悴。
她手里提著一個不大的、用厚實腐葉包裹的東西,警惕地左右張望。
石墩抱著木棍靠在一根木樁旁,似乎睡著了,鼾聲輕微。
阿草迅速湊到柵欄邊,動作麻利地將葉包從木樁縫隙塞了進去,正好落在離阿刺不遠的地方。
她沒說話,只用那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離得最近的阿刺,眼神里充滿了刻骨的悲憤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阿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了阿草的臉——是那個白天在營地中央指揮若定、罵人嗓門洪亮的老婦人!此刻的她,哪還有半分白天的彪悍?只剩下一個被痛苦和憤怒壓垮的老嫗。
阿草用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葉包,又指向自己,最后指向營地中心子輝石屋的方向。她沒發(fā)出聲音,但口型清晰地比著:“石水…苛政…小山…死了…報仇…”
每一個無聲的口型,都像一記重錘砸在阿刺心上!小山死了!真的被石水打死了!這個老婦人,小山的阿姆,竟然要…報仇?
阿草做完這一切,最后深深地、充滿悲涼地看了阿刺一眼,仿佛在無聲地祈求,又像是在傳遞一個沉重的托付。隨即,她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退回了營地的黑暗中。
阿刺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他趁著看守“沉睡”,其他俘虜也大多昏沉,迅速爬過去,一把抓起那個還帶著泥土和草腥味的葉包。
入手微沉,觸感奇特。他小心翼翼地掀開幾層厚實的腐葉,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冷奇異的香氣瞬間鉆入鼻腔,帶著泥土的潮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地底幽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