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隊伍在骨裂荒原中艱難跋涉,那棵遠在天邊、曾只是一個模糊剪影的巨樹,終于褪去了神秘的面紗,將其全貌展現(xiàn)在子輝眼前。
這玩意兒,壓根兒就不能稱之為“樹”!
它沒有哪怕一片葉子,沒有一根分叉的枝條,就那么光禿禿、直挺挺地杵在那兒,像一根被哪個喝高了的神隨手插進地里的、巨大到離譜的灰褐色石柱!
其粗壯程度,簡直駭人聽聞——繞它一圈,怕是不下數(shù)十里地!
樹干表面布滿了深不見底、扭曲猙獰的裂痕和褶皺,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近者倒霉”的洪荒氣息。
狼頭族的最高權力中心,就設在這棵“圣樹”上。
濕婆,那位神秘莫測的大薩滿,就住在最高處那個最大的樹洞里,據(jù)說每天就是琢磨怎么讓族人生更多的崽兒。
族長蜥磐的“樹洞”則在稍下方,而最令人羨慕(或者說最令人窒息)的,是那三百名精銳的山地蜥衛(wèi),他們每人擁有一個獨立的樹洞,日夜與圣樹“親密接觸”。
樹洞的最深處,據(jù)說就是狼頭族的力量源泉——生死泉。
整個狼頭族都堅信:圣樹是父,圣河(腸液河)是母!而那些滿地亂爬的圣蜥,就是圣父和圣母派來狼頭族遛彎兒的使者!
狼頭族的部落,就圍繞著這根巨型“圣樹”的基座,毫無規(guī)劃、亂七八糟地鋪展開來。
這里找不到一間像樣的房屋,居民的洞穴多半是在巖石上隨便掏個洞,或者找個天然石縫擴建一下,再用曬干的泥磚和不知從哪兒撿來的巨大獸骨胡亂加固一下了事。
無數(shù)這樣的“洞穴”密密麻麻地鑲嵌在基座周圍,遠遠望去,活像一塊長滿了頑固真菌和寄生藤壺的巨大陳年糞石。
空氣中的味道,那更是一道硬菜——蜥蜴坐騎的腥臊、晾曬獸皮的腐臭、燃燒蜥蜴糞便(這是主要燃料)的嗆人煙火氣、成千上萬人積聚不散的汗臭和體味,再混合著骨裂荒原那無處不在的沙塵……
深吸一口,保證讓你靈魂出竅,味蕾爆炸,那滋味,比腸液河的河水還要醇厚、復雜、上頭!
圣蜥,一種體型壯碩如小型犀牛、背上覆蓋厚重骨板的生物,在這里地位超然。
它們不僅是肉食來源和馱運工具,更是“圣父圣母的使者”。
于是,狼頭族人對它們的糞便也充滿了敬畏之心,稱之為“圣糞”,是點燈、取暖、做飯的首選綠色可再生能源。
以至于部落里常年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混合了草料和消化不完全物質的“圣潔”芬芳。
整個部落駐地,無時無刻不沉浸在一種混亂而亢奮的喧囂中。
戰(zhàn)士的吼叫像破鑼,蜥蜴的嘶鳴像鋸木頭,工匠敲打骨器的聲音像在拆家,孩童的哭鬧和追逐聲不絕于耳,再加上永不停歇的風沙伴奏……活脫脫一曲荒原重金屬死亡搖滾。
按照蜥磐的說法,距離下一次濕婆節(jié)還有整整一年。
這一年里,所有狼頭族人都得沐浴凈身,準備迎接那神圣(且色欲熏心)的時刻。
子輝就被“請”進了圣樹中部一個相對“僻靜”的樹洞里,美其名曰“傀儡匠師”,實際就是個高級囚籠。
他的任務?
指揮著蜥磐撥給他的數(shù)千名狼頭族“匠人”,趕制三千個足以以假亂真的皮影沙女。
這些“匠人”,與其說是工匠,不如說是一群力大無窮、但手指頭比圣蜥腿還粗的破壞王。
讓他們打磨骨片,他們能直接把骨片碾成粉;讓他們裁剪獸皮,他們能連工作臺一起撕成兩半。
每日里,子輝很大一部分是防止這些“得力助手”把他好不容易做好的零件當成點心給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