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水塘火塘（第2頁）

每一個問題，都像淬毒的針，精準地刺向謊言最可能的薄弱點。

阿草身體晃了晃，仿佛被這些問題抽干了力氣，眼中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惶和絕望。她抱緊懷里的頭顱，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走投無路的顫抖：

“是…是老根！那個胃城的老毒牙！他…他也恨石水！恨他殺了小山！是他幫我…幫我割下了老皮匠的頭…他說…說只有狼毫族才懂老皮匠的價值…才配拿著這個去戳穿石水的暴行！是他…是他告訴我怎么避開守衛(wèi)，怎么…怎么找到這白骨路…”

她喘息著，抬起一只沾滿泥污和血痂的手，指向巨大肋骨拱門之外那片被骨粉覆蓋的、通往春谷方向的黑暗：

“至于路…老皮匠…老皮匠死前…用血…在泥地上…畫了…畫了大概的方向…我…我是一路爬…一路躲…啃樹根…喝泥水…才…才…”

她的話斷斷續(xù)續(xù)，充滿了細節(jié)的模糊和掙扎求生的慘烈，反而比完美的說辭更具可信度。那指向黑暗的手，也因脫力和激動而劇烈顫抖著。

阿骨朵沉默著，目光在阿草凄慘絕望的臉、老皮匠扭曲的頭顱和阿刺那急不可耐的赤紅雙眼之間緩緩移動?？諝饽塘耍挥泄欠墼趹K白月光下無聲飄落。

“報仇？”阿骨朵終于再次開口，聲音里聽不出喜怒，“你能給我什么？就憑這顆頭，和你這身傷？”

阿草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爆發(fā)出一種病態(tài)的、獻祭般的光芒：“我能給你們活路！真正的活路！”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狂熱，“我知道完整的‘鬼螢菇’種法！不是阿刺帶回來的殘圖！是完整的！怎么喚醒菌絲！怎么讓它發(fā)最毒的光！石水那里…只有我知道！我偷出來的！”

她從懷里一個極其隱蔽的、被血污浸透的內襯暗袋里，顫抖著掏出一小塊同樣用厚苔蘚包裹的東西。

掀開苔蘚一角——又是一塊散發(fā)著純凈幽藍光芒的鬼螢菇菌種！比阿刺那塊更大，光芒更盛！

接著，她又掏出一小塊鞣制得更精細的獸皮，上面密密麻麻畫滿了清晰的圖示和只有狼毫族核心匠人才看得懂的、代表毒物和激發(fā)步驟的古老符號！

最關鍵的那一步——如何用混合了狼石粉塵（一種失落之地特有的能量礦物粉末）的“腸液河”支流水霧喚醒菌絲——赫然在列！

“還有春谷！”阿草急促地喘息著，眼中閃爍著刻骨仇恨的毒火，“石水的‘鋒矢’狼騎營在哪片巖柱下休整！他們引水的溝渠從哪里過…我都知道！只要你們出兵！我給你們帶路！我只要石水的命！給我小山報仇！春谷的菌子，那神物的種法，都是你們狼毫族的！”

巨大的誘惑如同最甜美的毒酒，混合著阿草泣血的控訴和詳盡的“情報”，猛烈地沖擊著在場每一個狼毫族人的神經(jīng)。

連那些骨刺頂端的吹筒戰(zhàn)士，握筒的手指都微微松動了。

阿骨朵看著阿草手中那完整的菌種和圖，又看看她眼中那燃燒到極致的、不似作偽的仇恨之火，冰冷如石的臉上，肌肉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他緩緩抬起手。

“帶她去骨屋。給她水和吃的。”他的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目光卻像黏在了阿草身上，“看好她。也…照顧好她。”最后幾個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玩味。

阿刺狂喜，幾乎要跳起來。幾個戰(zhàn)士上前，半是攙扶半是押送地將幾乎虛脫的阿草帶向部落深處那些開鑿在巨大椎骨里的陰暗居所。

阿草在離開前，最后深深地、充滿了刻骨怨毒地看了一眼阿刺，那眼神仿佛在說：報仇！為我報仇！

阿骨朵站在原地，慘白的月光將他瘦長的影子拖曳在無盡的骨粉之上，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

他望著阿草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激動難耐的阿刺，細長的眼睛里，冰冷深處，終于翻涌起一絲屬于獵手的、殘酷的算計。

老皮匠的頭顱，被阿骨朵安排人供在了葬碑林，狼毫族的葬碑林和狼人族一樣，就在一處水塘邊上。

火塘聚眾，水塘議事，這是部落的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