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寢殿里燒著上好的炭火,可是龐明卻覺得冰冷刺骨,一股陰氣順著膝蓋一路爬上了脊背鉆進了骨縫里。
龐明向來知道雷霆之威君王之怒,可是每一次直面此景還是覺得無比震撼,他見過先王,那個傳說中的‘昏庸之主’,如今也近身侍奉著這位圖謀半生的新君。
可是君王在他眼中無論新舊,卻沒有任何區(qū)別,至少那份雷霆之威一直沒變。
“屬下不敢不敬東宮,因此只能將暗線埋在遠處。”
龐明知道有些事君王可以讓你去做,但是若是失了分寸那就是自尋死路,大王想要掌握王宮各處的動向,但是什么人可以動,什么人不能動,什么人該得到怎樣的態(tài)度,這些都需要他精心掌控,這就像是走在懸崖邊上的人,稍有不慎底下就是深淵萬丈。
難怪師傅從來不愿意自己再走他的老路,只可惜,命運還是將自己推向了他曾經(jīng)的舊主,一樣的路,就是不知道他跟師傅誰能更幸運些了。
“擅自揣測圣意,該當(dāng)何罪?嗯?”
輕盈的帷幔隨著滲入殿中的冷風(fēng)起起伏伏,像是海上的波浪。
那道身影就在帷幔之后,朦朧帶著幾分神秘,可是字字句句如同一把重錘沒有節(jié)奏的敲打在心上,不重,卻讓人從靈魂戰(zhàn)栗。
“屬下不敢,但是自古君綱臣常,屬下不能僭越,請大王降罪!”
帷幔后的商王看著匍匐在地的人,有些蒼老的眸子里卻犀利非常,似乎隔著那層層疊疊的帷??梢愿Q見對面之人的隱秘心思。
可是從里面?zhèn)鞒龅穆曇綦m然威嚴(yán)卻沒有半分惱怒,似乎根本不在意龐明這樣的回答,只有龐明心中如擂鼓,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莫名的他突然想起了這句話,里面的君王心思太深,哪怕是他師傅,也不能算無遺珠。
“東宮是太子的寢宮,又不是監(jiān)牢,你,何錯之有?”
龐明沒有放下懸著的心,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亦或是沒有觸怒君王,雖然稍稍放心但是聲音里依舊是誠惶誠恐,“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大王說臣做對了才算對了?!?/p>
商王聞言眼眸一怔,顯然有些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回答,隨后只聽他略顯低沉的笑聲幽幽傳來,伴隨著一陣稀微的竹簡碰撞的聲音,“你有些時候跟你師傅很像,有些時候卻又與他南轅北轍,不過,本就是兩個人,又豈會一模一樣?”
“若是你師傅此時在這,他定然不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跟我回話。”殷斂這次沒在自稱寡人,而是說了‘我’,雖然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竹簡上,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透過手中的竹簡看向那些過往,也不知道為何要跟龐明這樣說,但是他就是這樣流露了隱藏在心底的那冰山一角。
“他那個人當(dāng)了半輩子佞臣,是世人口中的大宦官,都說他長袖善舞,善于阿諛諂媚,可是我卻知道他那個人便是面對喜怒無常的先王也不曾斷了那身傲骨,只不過他足夠聰明,每一次都能將話說的恰到好處?!?/p>
“那樣子就像君王肚子里的蛔蟲一樣,只需要一個眼神他就知道是何意,卻沒有人會低看于他,明明那些荒唐的指令大部分都是經(jīng)過他手辦的,可是群臣卻鮮有人記恨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