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蟬鳴刺耳。
校場的黃土被曬得發(fā)燙,林川站在榆樹下,望著正在操練的戰(zhàn)兵。
汗水順著鬢角滑下,在下巴懸了片刻,最終滴落下來。
麥子已經(jīng)抽穗了。
這個念頭在林川腦海中一閃而過。
再過一個月,麥子就該收割了。每年到這個時候,各府衙門的差役就會格外忙碌,不僅要防著流民搶糧,更要提防韃子南下打草谷。
而今年的形式,要比往年更嚴峻許多。
校場中央,戰(zhàn)兵們正五人一組,演練新的小隊合擊術(shù)。
前方的盾手突然矮身,包鐵的木盾斜向上頂,恰好擋住假想敵劈來的刀勢。幾乎在同一瞬間,右側(cè)的刀手從盾牌上方竄出,雪亮的刀光直取上路。左側(cè)的長槍卻后發(fā)先至,槍尖毒蛇般點向下路。
一刀一槍,同時攻擊對方的咽喉和膝蓋,任你是多兇悍的韃子也得沒命。
這套戰(zhàn)法是陸沉月改良的。
她摒棄了傳統(tǒng)軍陣中呆板的輪替打法,轉(zhuǎn)而將江湖武學的虛實變化融入戰(zhàn)陣。五個人的配合看似雜亂,實則暗藏殺機:盾退刀進,刀收槍出,槍回盾擋,循環(huán)往復間沒有半分破綻。
熱風卷著沙塵掠過校場。
戰(zhàn)兵們的皮甲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在背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但沒人停下休息。
所有人都知道,要和韃子大干一場了。
麥子黃時,就是見血的日子。
東北方向的驛道終于通了。
驛卒帶來蓋著朱紅大印的邸報,說是朝廷已與女真諸部達成和議。燕云三州劃作互市之地,邊關榷場重開,連帶著撤走了邊疆三鎮(zhèn)的戍邊精兵。
林川知道,紙面上那些“永結(jié)盟好”、“各守疆界”的漂亮話,不過是朝廷的一廂情愿罷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自周室東遷以來,犬戎的鐵蹄踏碎鎬京的鐘鼎;漢末三國紛爭,匈奴的狼旗便插上了并州的城墻;待到永嘉之亂,五胡的馬蹄聲已經(jīng)在洛陽的宮門上回響。
每一次中原內(nèi)亂,那些蟄伏在境外的猛獸便會露出獠牙。
女真、狼戎、羌人……
這些名字換了又換,骨子里的貪婪卻從未改變。
草原上的雄主們永遠記得,他們的祖父是如何描述中原的富庶:江南的稻米堆成山,淮鹽的白雪鋪滿倉,蜀錦的云霞裁作帳。
那些在氈帳里代代相傳的故事,最終都化作彎刀鐵騎指向南方。
如今的大乾,像極了晚唐的藩鎮(zhèn)割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