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這幾天喝酒的場面,咂了咂嘴。
“可惜這年代沒專門擋酒的秘書,不然高低得雇一個,太遭罪了……”
南宮玨沒心思聽玩笑,斟酌著說道:“屬下斗膽說一句,大人跟耶律延來回拉扯,雖說得了不少砂金,但依屬下看,見好就收更穩(wěn)妥,’過猶不及’,女真向來貪婪,要是逼得太狠,怕是會反過來咬咱們一口。”
“你覺得我是圖那幾箱砂金?”
林川搖搖頭,“一次性的砂金算什么?我要的是能一直往這兒流的砂金?!?/p>
“源源不斷?”南宮玨有些驚訝,“難道大人想讓黑水部拿金礦來換?這隔著千山萬水的,如何換得?”
“貿(mào)易啊!”林川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貿(mào)易才是目的。”
“貿(mào)易?”南宮玨眉頭微蹙,“可女真部落向來散居,往來不定,如何能形成穩(wěn)定的貿(mào)易?況且他們性如烈火,今日定好的規(guī)矩,明日或許就因一言不合而毀約?!?/p>
林川轉(zhuǎn)身走到案前,拿起炭筆在紙上畫了個簡單的圓圈,又在旁邊點了幾個小點:“他們散居,咱們固定。眼下山貨榷場籌備完畢,馬上就要開了,我正愁沒有大生意來呢,女真想要好東西,那就把生意場定在這里。用咱們的鐵器、烈酒換他們的砂金、皮毛、藥材。至于規(guī)矩……”他用筆尖在圓圈中心重重一點,“只要讓他們嘗到甜頭,知道毀約的代價遠(yuǎn)超所得,自然會守規(guī)矩?!?/p>
“甜頭?”南宮玨若有所思,“大人是說,讓他們離不開咱們的東西?”
“正是。”林川放下炭筆,點點頭,“你想啊,他們用慣了咱們的精鋼刀,還會看得上自己打出來的鈍鐵片子嗎?喝慣了咱們的‘將軍醉’,還會滿足于那些寡淡的馬奶酒嗎?一旦他們離不開這些,貿(mào)易就能持續(xù)下去,砂金自然會源源不斷地流進(jìn)來?!?/p>
南宮玨沉默片刻,贊嘆道:“大人高見!這就如《平準(zhǔn)書》中所言,‘農(nóng),天下之本,務(wù)莫大焉。今驅(qū)民而歸之農(nóng),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只不過大人是以貿(mào)易為引,讓女真部落‘皆著于’與我鐵林谷的交易之中?!?/p>
林川笑了笑:“還是懷瑾你有學(xué)問,我說不出這么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一味地防備、對抗,不如找到一條能讓雙方都得利的路。咱們得了砂金,能壯大鐵林谷;他們得了好東西,能改善生活。這樣才能長久?!?/p>
他頓了頓,又道:“當(dāng)然,防人之心不可無。交易歸交易,防備不能少。咱們得練出一支精銳,讓他們知道,想搶是搶不走的,只能乖乖用東西換?!?/p>
……
當(dāng)晚,林川照舊在鐵林酒樓設(shè)宴。
耶律延端著酒杯,說道:“林兄弟,明兒一早,我就得帶著人南下了?!?/p>
林川假裝一愣:“耶律大哥,為何這么急?”
“已經(jīng)耽擱四天了,西梁王那邊怕是早已等得不耐?!?/p>
耶律延灌了口酒,笑道,“但臨走前,那高爐的事,我還想再跟林兄弟商議商議?!?/p>
林川沒接話,只示意他繼續(xù)說。
耶律延從懷里摸出個牛皮袋,往桌上一倒,滾出十幾顆鴿卵大的東珠。
“這十幾顆塔娜,是我黑水部的寶貝,如果林兄弟愿意交我這個朋友,把高爐賣給我,那這些寶貝,都?xì)w你了!另外……”
他拍了拍手。
不多時,樓下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幾個隨從扛著些箱子走上樓來。
耶律延走過去,打開箱子:“五十斤砂金、三十張紫貂皮、二十張銀狐皮、十張玄狐皮、五支百年老山參,另加三車遼東特產(chǎn)的紫貂絨……”
他張開雙手,沖林川笑道,
“這是我能拿出來的全部誠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