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我所掌握的幾門鍛法,實則出于東流島,與天下古今種種鍛煉刀兵之法相比,其實更有些‘劍走偏鋒’的意思,你們可以此種種鍛法作為參考,但也不必沉溺于此道之中。
日后更當廣搜天下古今傳承的甲兵煉造之法,雜糅諸般,最終形成神工局成體系的鍛法?!碧K午借著當下叮囑了一眾學徒一番,旋而將東流島所學種種鍛法凝聚作一個念頭,都交給了季行舟,由他來慢慢參修領悟,繼而結合自身的經(jīng)驗,改革鍛法,傳于神工局諸學徒弟子。
蘇午與季行舟、趙用等眾敲定了此次鍛造‘西王母生人甲’的種種細節(jié)與程序,這一次鍛甲由此正式開始。
草廬中。
鐵桌之上,已然擺好了一刀宣紙、一支毛筆、一方硯臺。
眉目清秀的畫師守在桌角,將墨錠和水于硯臺中緩緩研磨開來。另一畫師將宣紙于鐵桌上鋪陳開來,以鎮(zhèn)紙刷平宣紙上細微的褶皺。
蘇午感應著黃天法旨中流轉不息的‘玄變之仙’天人真意,《八十八神仙卷》便在他的性意之中須臾展開,八十七道神靈,每一道都深具靈性,暗藏玄妙。
他的心識集中于居于圖卷中央位置,被群神隱隱簇擁在中央的‘西王母’,以玄變之仙天人真意不斷描摹、擬化那西王母的畫中形象,待到自身性意成功拓印下‘西王母’圖畫之中流轉的天人真意以后,即拿起桌案上的毛筆,飽蘸了墨汁,在宣紙上筆走龍蛇,勾畫起來。
此次僅僅只是勾畫‘西王母’,蘇午卻畫得比先前勾畫整副‘八十八神仙卷’更加用心。
先前那副‘八十八神仙卷’,只不過是由人賞鑒而已。然今下的‘西王母圖卷’,則不僅僅是要由神工局諸多工匠賞鑒,更要以天人真意支撐畫卷,使諸多工匠在賞鑒圖卷之時,亦能與其中天人真意‘通感’,由此感悟出鏨刻符箓、加持愿咒、甲片形制的種種細節(jié)。
入墨圖之所以乃是生人甲的核心,原因正在于此。
一副入墨圖,就是一宗生人甲的‘總綱’。
函鬼工們從這‘總綱宗旨’之中,感應到易數(shù)運轉之理,天人交變之機,繼而將‘總綱’分解作‘細綱’,運用到造甲的各個方面。
摹畫‘西王母神形圖’的同時,蘇午自身亦在嘗試著理解這道天人真意。
最初,他只能在這一縷‘天人真意’的變化之中,感應到人意參合天理神韻之后,那一點忽然而來、無懈可擊的‘人意’,正嵌入天理運轉的某個節(jié)點之上,繼而使得原本運轉無滯、直通某處的天理,忽然改換了方向——天人真意便在此時凝聚而成。
此后蘇午摒去自心里對人意與天理的概念,內心里便只存留有如呼吸聲、心跳聲一般的律動。
那樣暗藏某種節(jié)奏的律動,最終代替了他的心跳聲。
一聲一聲在他耳邊擂響,他由此徹悟了‘西王母天人真意’之中蘊藏的易理——
蘇午在‘西王母神形圖’上落下最后一筆。
整幅畫一剎那活了起來,一層寒氣溢出紙面,將桌案都凍結起厚厚一層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