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洋人軍官何以如此輕賤自己的妻子?
在她才誕育下嬰孩不久以后,就與她同房,豈不是置她的身體健康于不顧?
蘇午隱隱覺得當下的情形極不尋常,他的目光在房間里來回尋索著,終于在墻角的垃圾簍里,看到了一道白色的綬帶。
綬帶上,書寫著漢文、東流島螃蟹文夾雜的黑色墨字——愛國婦人會赤坂……其后的字樣已經(jīng)隱在垃圾簍里,蘇午未能看到,但僅僅是綬帶上的這些文字,已足夠了解當下的情況。
房間里交丨歡的男女,并非夫妻。
洋人軍官應是曾經(jīng)東流島的外國駐軍,而那東流島本土女人,則是東流島當時安排給這些洋人服務的‘公娼’,當下這些女子究竟是‘公娼’,還是后來的‘赤線婦女’,蘇午亦不是特別清楚。
而即便如此,他亦已對當下情況了解了七八分。
神龕里的蘇午,心情有些沉重。
床尾的女人正自為那洋人服務著,過道盡頭處的門陡然被拍響,伴隨著連續(xù)不斷的拍門聲,另一個洋人的聲音跟著傳了進來。
那洋人大概是在詢問屋里的同僚好了沒有,時間到了,當下應該輪到他了。
坐在床尾的洋人連連應了幾聲,在女人的幫助下穿好了衣服,他丟下幾個罐頭,將幾張小鈔票仍在女人臉上,紅光滿面地走出了這間狹小的屋室。
屋子里,很快迎來它的下一個‘顧客’。
當下時期的東流島,完全畸形而變態(tài)。
整個島嶼的生存維系,全然系于一群婦女的雙腿之丨間,她們承托起了這個島嶼的未來,自身卻像是彈藥一般被打出去,消耗了個干凈。
陽光穿過黑窗簾的阻隔,在狹窄房間里投下更陰沉的光。
房間里蓄積的腐臭氣味愈來愈濃。
終于,當窗外不再有陽光投照進來,房間里亦變得黑沉沉一片的時候,這個剛剛誕下嬰兒不久的女子,終于結(jié)束了她一天繁重的工作。
她坐在床尾,點起一支煙,呆愣了很久。
而角落里的女嬰,一直都未哭鬧過,不曾打攪她的工作,只是今時大抵是餓極了,終于忍不住啼哭兩聲。
聽到啼哭聲的女子,驀然轉(zhuǎn)回頭去,朝角落里的女嬰投去目光!
女子那張秀麗的面孔上,飛快長出一個個猙獰的鱗片來,雙眼化作兩口血洞,面目變得異常猙獰而恐怖!
她直勾勾地盯著角落里的女嬰,盯了好長一段時間后,就開始翻箱倒柜,搜出一把狹窄的美工刀來,慢慢走進了角落里的孩童。
“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女人壓抑著的嘯叫聲在黑房間里顯得分外恐怖!
蘇午忍不住想做些甚么,他的意愈來愈多地充塞進這個房間里,這房間里到處絞纏著無形的詭獄鎖鏈,那些詭獄鎖鏈反過來抗御著蘇午的‘意’對當下里世界的侵襲,但在某個剎那,蘇午的意稍稍占據(jù)上風——
神龕里擺著的香爐,被他的意‘觸碰’到,直接從神龕里傾倒了下去。
銅香爐倒在木地板上,發(fā)出一陣沉悶的響聲!
正緩緩推出美工刀,欲用之扎死自己孩子的女子,被這一陣響動驚擾了心神,她回過頭去,看向墻上的神龕,那雙血洞般的眼睛,正與蘇午對視著——
“嗡!”
蘇午念頭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