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8章 羊脂玉（元旦快樂！）（第2頁）

驛站里的唐官停在路邊，不再跟著吐蕃使者的隊伍前行。

吐蕃的車隊驅(qū)馬上了官道，卻也不能在此間縱意馳騁——在官道前頭，正聚集著許多唐人朝他們這邊探頭看來。

那領(lǐng)頭的吐蕃使臣看著聚在官道上衣衫破爛、烏泱泱的一群人，他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頭看向身后路邊的兩個驛站官員，然而那兩個唐官只是對他笑，并未作甚么進(jìn)一步的動作。

見此情形，領(lǐng)頭的吐蕃使臣只得驅(qū)馬慢慢朝那群灰頭土臉的唐人走去。

車隊里的騎手們跟著他，敞開馱馬上的糧袋，任由糧食從袋子里灑落于地面上，聚在官道上的百姓們見狀，便都一窩蜂地去爭搶地上的糧米了。

吐蕃隊伍的馬兒見人們一擁而上，不禁受驚嘶鳴。

騎士呵斥著馬兒，躲避那些唐人伸過來想奪他們鞍上刀劍的手掌，官道上亂作一團(tuán)。

隊伍里。

一個馬夫靠坐在車沿上，擋開了周圍許多唐人伸過來攀扯絲綢車簾、車窗布的手掌。

頭發(fā)漆黑微微發(fā)卷的車夫神色憤怒，卻也不敢對這些上來‘勒索’的唐人動粗——那兩個唐官就在路邊看著呢！

那些唐官默許了治下的百姓對他們吐蕃人的勒索！

好在當(dāng)下聚集的唐人并不多，車隊丟下許多糧食、布匹以后，終于能順暢前行。

吐蕃車夫身后馬車?yán)?，兩扇車門倏然打開，內(nèi)里露出一個僅留了些許寸發(fā)的頭顱。

一身福田法衣的寸發(fā)僧侶從車?yán)锾匠霭脒吷碜?，回身看著那些在官道上爭搶糧食、布匹的民眾。

守在路邊的兩個唐官，當(dāng)下業(yè)已打馬調(diào)頭，緩緩回轉(zhuǎn)了。

“這些卑賤等若豬狗一般的人，如在吐蕃敢這樣阻擋貴人們的車駕，早就被割下頭顱，祭祀給神靈了！”車夫面上尤有憤憤之色，他見那僧侶轉(zhuǎn)頭向后看，便低聲地言語了幾句。

說過話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僧侶，希冀自己的話能得到對方的認(rèn)同。

那僧侶轉(zhuǎn)回頭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所以這是吐蕃與大唐的不同啊……你看這些唐人，依舊會為了幾粒糧米而大打出手，為了一塊布爭執(zhí)得頭破血流，但他們的官員，卻已經(jīng)能在寬敞明亮的房子里，享用熱酒與炙鹿肉、水盆羊肉了……

人與人的差別如此巨大，比人與豬狗的差別尤要大了許多啊……”

“百姓總是愚昧的，他們是被驅(qū)趕的牛羊。

貴人們的鞭子往哪里抽，他們就要往哪里去。

總是如此的……”那車夫也并不是個尋常吐蕃人——尋常的吐蕃人，卻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支車隊里，車夫聽過僧侶的話，若有所思地言語了幾句。

馬車?yán)锏耐罗勓孕α诵Γ骸霸?jīng)的太宗皇帝卻說過，民為水，君為舟……如若民意沸騰，卻能傾翻舟船的……”

“這怎么可能呢？”車夫聞言有些吃驚，“貴人們擁有一切，庶人們失去一切，他們什么都沒有，怎么可能反抗貴人呢？”

那吐蕃僧聞言也點了點頭。

在這一點上，他與這個車夫其實是同一觀點。

他不再與車夫言語，又轉(zhuǎn)頭去看身后官道上，那些隨著車隊行遠(yuǎn)漸漸變成一個個黑點的唐人百姓。

別樣的思緒在他腦海里轉(zhuǎn)動著。

他卻不會因為當(dāng)下看到唐人生活困頓貧蔽，便暗生輕視——在吐蕃之地，民眾生活之困苦情形相較于當(dāng)下的唐人而言，依舊差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