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激烈風(fēng)聲從頭胄側(cè)畔飛旋而過。
昏沉沉的天地在張方著甲驅(qū)馬奮力狂奔之際,亦變得更加昏暗而模糊——張方被這副畫了符咒的山紋甲胄包裹著,越發(fā)能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安全感支撐著他,他此時篤信,廟里那位手段恐怖的郎君所承諾的每一句話都非虛言!
有這副甲胄相互,他完全可以不懼厲詭。
覆于張方面上的面甲微微晃動,他通過面甲眼部的孔隙,看到自己身前這個一身沾滿污漬的黃黑袍子、袍子上還有些錯疊的紅綠幾何圖形的騎手,騎手身側(cè)掛著一柄鑲著寶石的彎刀,一陣陣羊膻味從騎手身上傳進了張方的鼻翼間。
西域人?
張方聯(lián)想到對方方才吼叫出的、有些生硬地漢話,再看其一身異域服飾、腰上彎刀,對其身份便有了基本的猜測。
這個疑似西域出身的騎手被他包裹鐵甲的雙臂緊緊箍在懷中,西域人的身量也不算瘦小,但在張方身上披覆的這副盔甲映襯下,便顯得尤其‘嬌弱’了,張方微微轉(zhuǎn)動頭顱,去看身后的情形。
身前的騎手向他大喊著:“唐軍——我是拔汗那老王的親隨,吐蕃軍侵?jǐn)_我們的國土,殺了我們的國王。
他們的僧侶金剛?cè)兀盐覀儑醯念^頂骨制成了法器!
我們聽說金剛?cè)厍巴筇苼砹恕覀儊韸Z回老國王的頭頂骨……我們對于大唐沒有侵?jǐn)_之心……”
“金剛?cè)亍睆埛綋P了揚眉毛。
最近他倒經(jīng)常聽說這個吐蕃僧的名字。
今時之大唐,萬邦來朝,那些來自不同地域、信仰不同宗教的人們,在此間落地生根,但諸般宗教之中,尤以‘佛’‘道’二門最盛。
道門因傳自‘老子李耳’,而李耳又被指為李唐皇帝之始祖,是以地位崇高,對道門道士等眾的管理,皆由大唐‘宗正寺’管理。
而‘宗正寺’實是管理皇族宗室子弟事務(wù)之所,由此可見,李唐視天下道士為本家。
武周皇帝更推崇佛門,規(guī)定‘自今僧及道士敢毀謗佛道者,先決杖,即令還俗’、‘另釋教在道法之上,僧尼處道士女冠之前’,確立了佛門地位。
此后武周又敕旨稱‘道能方便設(shè)教,佛本因道而生’,以‘老子化胡論’確立‘佛本是道’的體統(tǒng),令兩教不得相爭。
至于今時,玄宗皇帝更崇道門,欲為‘老子李耳’加皇帝位。
但佛門于民間盛行,根基益深。
佛門于民間如此盛行,而今又有吐蕃神僧遠赴大唐,民間自然傳揚出無數(shù)消息來,‘金剛?cè)亍钩闪私駮r唐人議論的熱門話題之一。
畢竟,自此次佛道二門釋法比試以后,圣人大抵就要確立‘治天下詭’的宗旨了,此中裹挾著天下佛道的利益爭執(zhí),更有九州萬方黎民的冀望。
張方此次離開家鄉(xiāng),遠赴長安,不僅僅是為了一睹佛道釋法比試的盛景,更希望在那‘圣人治詭’的大世中,博取自己的未來!
“孝嵩將軍于吐蕃、大食侵略我國之時,率軍西出龜茲數(shù)千里,連下數(shù)百城,長驅(qū)直入,吐蕃軍、大食軍望風(fēng)而逃……
我們不敢與上國為敵,上國馳援我國,對我們有大恩——”那西域人還在不停地說著話,但張方對其所言已不感興趣。
甚么龜茲、大食、西域……而今之唐人,早已聽膩了這些屢被唐軍挫敗的外國故事,當(dāng)下張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后——那黑漆漆的夜色下,幾道影子于風(fēng)中飄飄蕩蕩,緊緊追在三騎之后。
倏忽有一道影子急突而進,張方借機看清了‘他’的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