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中。
山根龍脈伏延隆起,浮凸于山形大地之上。
漆黑的劫影、金黃的鮮血漆刷著群山間的龍脈,使之混合作玄黃的色彩。
黑須道士背著籮筐里的童子,帶著面上有點點雀斑的女冠,在數(shù)個弟子的簇擁下,來到了搖顫不休的山峰腳下。
他仰頭看了看那爆發(fā)出恐怖詭韻的山峰,繼續(xù)低下頭來,看著化作玄黃之色的山根龍脈,低聲自語:“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
“《易》中‘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之卦解,乃指陰陽交戰(zhàn)到了最激烈,以至于流下玄黃之血的時候——此時亦是交戰(zhàn)雙方將要分出結(jié)果之時?!迸诳粗∑鸬纳礁埫}上,一縷縷玄黃色彩朝著身前的山峰徐徐匯攏,她的臉色亦變得極其嚴肅,出聲道,“看來咱們來得還是太慢了……小真人與敵方交戰(zhàn),竟然已經(jīng)到了此種程度……”
“這未必就是一件壞事。”黑須道士——邵道師這時卻捋須而笑,“我們能在陰陽交戰(zhàn)最為激烈的時候涉足戰(zhàn)場,總算也不枉道兄從前恩遇了。
更何況,你看,這漫山遍野的‘人頭’,此下都被這玄黃血浸淹,成片成片地湮滅去。
由此來看,如今‘陰陽交戰(zhàn)’雖然正值最為激烈之時,但那位道兄未必就落在下風(fēng)——若是他處于下風(fēng)的話,這些人頭該更猖獗才是……”
“上山罷!”邵守善的道侶——麻仙姑一揮手,催著邵守善及眾弟子往山上行去。
深黑劫影與金色鮮血交融形成的玄黃血,隨山根龍脈遍處蔓延,盡朝山峰上匯攏而去——伴隨著這海量‘玄黃血’的漲退,群山之間,‘無根之顱’、‘九首妖人’大片大片地消無,一縷縷道韻隨著眾多無根之顱的消無,亦朝著山峰上匯集。
一縷道韻僅如發(fā)絲般細微,常人基本不可查見。
但今下無數(shù)縷道韻匯向高峰,積少成多,便形作了一片紫紅汪洋大潮,彌漫著滾雷厲電,涌向山峰!
滾滾道韻匯向高山之時,傾蓋大地的天光倏忽朝某個方向收攏——蒼穹、大地盡在短瞬間陷入徹底的寂暗之中!
無邊寂暗內(nèi),令邵道師、麻仙姑都禁不住心悸的詭韻忽自那座山峰上爆發(fā)!
一道蒼白十字在詭韻爆發(fā),朝四面八方不盡蔓延之時,驟然出現(xiàn)在高空之中,它停滯于蒼穹上,令一切流動的、運動的、滾滾向前的時候,在此刻都仿佛陷入了凝滯!
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
嘩!
麻仙姑頭頂發(fā)髻披散,滿頭微白的發(fā)絲盡作漆黑之色,如黑海巨浪般裹挾住了她身后的幾個天王觀道士,以及邵道師身后背簍里的小童子,一層層發(fā)絲將幾人緊緊纏繞,隔絕了沖蕩四下的、‘凝滯一切’的詭韻——
嗡!
邵道師腦袋兩側(cè)、身形四周,在同時生出一盞盞猩紅的燈籠!
燈籠火明滅不定,火光搖曳下,卻定住了四周沖蕩的詭韻,將這‘凝滯一切’的詭韻排斥于外——他眼神悚然,在方才的變故之中,后背陡地蒙上了一層白毛汗,他抬目看向那凝滯在虛空中的蒼白十字,在此時好似于那蒼白十字裂隙之中,看到了無數(shù)攢動的人頭——那蒼白十字裂隙遮蓋下,仿似還有另一重‘世界’!
在那個世界里,似乎還有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