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人呆在這里,如今又下了雨,到時候您淋了雨萬一生一場病……”
“那我請外面的不良人幫我把石頭搬運到廊下淋不到雨的地方不就好了?”楊惠之笑呵呵地擺手拒絕,“放心罷,為師也知道明天的比試至關(guān)重要,不會在這個時候累著自己的?!?/p>
他與一眾弟子說過話,不待弟子們再反駁甚么,便回頭朝雨絲飄搖的院門外喚了一聲。
老人的話音落下,院門外即有幾個著生人甲的不良人匆匆而來,應了楊惠之的請托,將那塊巨石挪到了廊下淋不著雨的地方去。
“這下放心了罷?”
楊惠之笑著與眾弟子們說道:“為師也需一個人靜一靜,仔細思量明天的那場比試。
我這位師兄,在畫道之上亦是驚才絕艷。
如今世人多不知他的才華,我卻是明白的。
行了,你們放心回去歇息罷……”
師父既然如此堅持,且也是一副聽勸的樣子,眾弟子們便不好再勉強其他,只得應了老人的吩咐,各自退下去歇息。
楊惠之搬了把高凳子,在廊下那塊巨石前坐下,拿著小錘子一點一點地修整石塊細節(jié)。
對于明日與吳道玄的比試,他自然極為在意。
與弟子們所言俱是真心話。
師兄在數(shù)年以前,已然畫出了‘八十八神仙卷’這般驚世之作,而楊惠之縱觀自己一生,雕刻作品雖也有諸多,但其中真正能與‘八十八神仙卷’媲美者,實無一個。
如今師兄氣勢洶洶而來,自言已經(jīng)以畢生心血醞釀了一副畫作,自認為這副畫作將是其自身生平絕無僅有的一副——想必這副畫作,會超越‘八十八神仙卷’諸多——這叫楊惠之怎能不鄭重應對?
他在華山紫云觀避居多時,雖是應圣人之命于此間雕刻,但自身準備的這副雕刻,亦是匯集了畢生心血!
不知自己匯集畢生心血的作品,與師兄嘔心瀝血之作,是否能平分秋色,是否有機會與之一決勝負?
楊惠之腦海里轉(zhuǎn)動著諸般念頭。
這些念頭都在淋漓的雨聲中依次沉寂,如干燥空氣里飄揚的塵埃,也隨雨水落定而被蕩滌一空。
他與當下的雨水,暗夜里的紫云觀渾若一體,物我兩忘,沉浸在對身前石塊的修飾之中。
叮叮當當?shù)穆曇襞c滴滴答答的雨聲和諧交融。
漸漸地,楊惠之手中行動,不再只是對那塊石頭的整體作修飾,而是開始在那塊石頭之上雕琢著甚么。
一個若有似無的聲音在他心靈間縈繞著,那個聲音引導著他,讓他將胸中醞釀已久的構(gòu)想、思考,順著手中的工具,流瀉在身前的石塊之上——潮濕的風穿過他的身形,從他的每一個毛孔里流淌而出。
莫名的意蘊在紫云觀后院里鋪陳開來,并且在整個紫云觀里悄悄鋪散。
宮殿里,泥塑的神靈睜開了眼。
屋檐上,盤踞的脊獸扭動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