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一盞盞燭臺上的燭火光芒微黯,玄宗皇帝站在蘇午幾步之外,面上的笑容并未淡去,只是維持著先前的狀態(tài),卻更像是把笑意凝固在了臉上一般。他看著蘇午的面孔,終于吐氣開聲:“倒是朕想得簡單了……”
&esp;&esp;他只說了這一句話,僅僅這一句話不足以打破當(dāng)下大殿內(nèi)微妙的氣氛,反而令此間微妙氣氛變得愈發(fā)濃重。
&esp;&esp;蘇午神色平靜,置身于這般讓人如坐針氈的氣氛里,卻也沒有主動要驅(qū)除當(dāng)下氣氛的意思,眼觀鼻,鼻觀心,不言不語。
&esp;&esp;旁側(cè)披覆著霜煉甲的褚豆在此時(shí)悶聲開口:“造就一宗生人甲,確需佛道諸脈通力合作,更需有強(qiáng)橫人物居中協(xié)調(diào),乃至借助天時(shí)地利,才能致一宗普通甲胄由死物轉(zhuǎn)為‘活物’。
&esp;&esp;此般造就,與陰陽交泰,嬰胎降誕相比也不遑多讓。
&esp;&esp;婦人孕育嬰兒,尚需懷胎十月,令今下尚且只是初見成果的神工局,立刻大肆煉造生人甲,確實(shí)并不現(xiàn)實(shí)。
&esp;&esp;圣人見得此甲,當(dāng)知此甲神異。
&esp;&esp;愈是神異之物,想要造就,便愈是困難。”
&esp;&esp;褚豆當(dāng)下言辭看似隱隱偏向蘇午這一方,實(shí)則亦是為被架在空中、下不來臺的玄宗解圍,為之遞來臺階。
&esp;&esp;玄宗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朕亦知生人甲造就不易,倒是沒有想到,此中會有這般諸多困難,先前那番言辭,確是朕不切實(shí)際了。
&esp;&esp;張卿勿要將朕的話放在心上,更莫怪罪朕的唐突啊……”
&esp;&esp;“我與陛下只是商議該如何利用生人甲,造福天下萬民而已,彼此之間,又何錯之有?
&esp;&esp;還要感謝陛下寬仁,不會怪罪我這番‘犯顏直諫’?!碧K午微微躬身,平平淡淡地回應(yīng)道。
&esp;&esp;他這番平淡回應(yīng),與玄宗小心翼翼的作態(tài)形成了微妙對比。
&esp;&esp;事情商議到了這個地步,接下來卻也無甚可說的了。
&esp;&esp;此后,玄宗皇帝又拉著蘇午表演了一番君臣相得,在雙方暗下里都深覺膩歪的時(shí)候,方才放蘇午離去。
&esp;&esp;褚豆引蘇午出了宮門。
&esp;&esp;眼望著蘇午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良久以后,玄宗皇帝深吸一口氣,低沉道:“此獠已有霍光之相。”
&esp;&esp;高壯太監(jiān)躲在角落里,聽得此言,更嚇得瑟瑟發(fā)抖,不敢出聲。
&esp;&esp;“生人甲已然問世,那造就此般神器的一眾工匠,他卻拒不透露,不愿交出其中任何一人。更要將此后造就的甲胄盡數(shù)掌握在手中,用之以武裝諸不良人,他想做甚么?!”玄宗胸膛起伏,面龐微微扭曲,“尋常百姓家中私藏甲胄,已可以謀逆大罪論處!
&esp;&esp;他掌握諸般銅鐵礦脈,手下不知多少函人,更得佛道諸脈匯聚麾下——他是要行那篡逆之事嗎?!”
&esp;&esp;一想到如今巨唐境內(nèi),道門諸宗、佛門諸派盡已被蘇午掌握在手,其在華山之上,更已坐實(shí)了野教‘灶王神教’魁首的聲名,如今又將生人甲鍛造技術(shù)拿捏在手……玄宗頓覺得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隱隱作痛,讓他喘不過氣來,更有一種難言的絕望!
&esp;&esp;而今的不良帥,實(shí)是他親手提拔。
&esp;&esp;但他也難想象得到,對方竟然一下子就超出了他的掌控——也或許,對方從來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他從前以為自身可以掌控住對方!
&esp;&esp;如今再不行動起來,培植新勢力制約這個不良帥,恐怕再要不了幾年,他便要效仿漢昭帝故事,‘諸事皆關(guān)白光,而后奏御天子’了!